立夏。天气闷热,人心浮躁。
连日来的平静终究还是在刀剑的破空声中化作虚无,华笙看着逍遥阁的动静,选择了观望。华笙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来讲这次的事情是不能袖手旁观的,但是在华笙看来,这种级别的事件对于九门来说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重要的事情是找到那个内鬼。
华笙思索了许久,叫来款冬,在款冬的胳膊上写了两个字,嘱咐她一定要见到夜胤尘,给夜胤尘看过之后立即洗掉。款冬看着华笙一笔一划的写下那个名字,感觉心都要跳出来,这是她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她惊诧地说道:“小姐,这事可不能胡来啊。”
“我自有分寸。”华笙沉吟道,款冬见华笙如此笃定,便领命离开了。
款冬将那个名字给夜胤尘看的那一刻起,对于华笙而言,这场博弈才算是真正开始。
华笙看了看红楼刚刚送来的情报,好看的黛眉皱在一起,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田田端着几碟点心进来就看见华笙面前什么都没有,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无奈道:“你最近好忙。”华笙没有回答,转移话题道:“还是田田最好了,知道我没吃早饭,亲自来给我送,太感动了。”华笙起身接过田田手上的点心,笑道。
“我其实也·····”田田鼓足勇气想要说点什么。华笙笑嘻嘻的用点心堵上了田田嘴,在田田怒视中,缓缓道:“你呢,就好好的看好这家店就行,这就是你能为我做的最好的事情了。”田田在华笙的注视下,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是我要瞒着你,有些事,不知道才是最好的。”华笙见田田欲言又止,叹息道。
“我只是想要帮你分担一点。”田田委屈的看着华笙。
“还有我。”沈清雅突然出现在门口。
“你怎么回来了?”华笙知道沈青云支走沈清雅的用意,按理说不会这么快回来才是。
“庄子里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情,”沈清雅气冲冲的说道:“你是不是跟我哥串通好了让我离开的?!我哥是不是出事了!??”沈清雅双眼通红,目不转睛的看着华笙。
“别瞎想,沈大哥一切都好。”华笙拉过沈清雅,示意田田赶紧想想办法。
“就是啊,沈大哥好着呢。”田田顺着华笙的话说道。
“何伯说哥哥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沈清雅紧张的看着华笙,这种时候,似乎只有华笙才能给予她一种安心的力量了。
“沈将军不只是你的兄长,也是百姓的战神。”华笙正色道。
“这些话我也会说,但若是换做熠儒大哥,你还能这么说吗?”田田见华笙面色不善,偷偷拽了拽了沈清雅的衣袖。
“对不起,”沈清雅垂首啜泣道:“刚才是我失礼了。”
“这种时候也就是你还能顾念着是否失礼。”华笙被沈清雅气笑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清雅看着华笙,在那一刻,她觉得这个女子是那样的疏离,是一种从骨子里来的疏离。
“有的人啊,一旦习得武功,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便想着怎么才能生些事端,”什么事到了华笙嘴里也就变得无足轻重:“沈大哥还要监管这京城的安全,这种时候,住在军营里也属正常。不说出来也就是怕你跟着瞎担心。”
“真的吗?”沈清雅已经信了八分,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再次确认一下。
“自然。”华笙胸有成竹的注视着沈清雅。
田田略略知道华笙的事情,也见着一些人来,看着一些人去,但是从来没有问过。她知道华笙与她们是不同的,她们图的是安稳的人生,与相公举案齐眉。
华笙不一样,从来都不一样。
沈清雅本就因为舟车劳顿有些疲乏,再加上担忧沈青云心力交瘁,此刻得知一切平安无恙,精神一放松人便晕了过去。华笙无奈的看着沈清雅,没办法想象这些年这个女孩子是怎么过来的,这点小事便让她反应如此激烈,想沈青云来战神的名号还是能护着她几分的吧。
华笙让伙计带着沈家的下人将沈清雅安置在楼上,田田看华笙眼神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华笙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已经是一个俊俏的公子,面色比原本的皮肤暗了好多,眼睛也没有原来的风采,甚至连嗓音都变得低沉。
田田见状,只是抬头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话,在她眼里,这是前几天为了君悦一间客房一掷千金的客人而已。
华笙嘴角挂着笑意,带着同样变装的款冬往逍遥阁去了。
“客官请回吧,逍遥阁今日暂停营业。”门口的伙计见华笙要往里走,立即上前道。华笙见其身形匀称,腰背笔直,纵然是小厮打扮,却丝毫没有小厮身上的那种谦和,反而有些肃杀的意味,再看那人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波澜,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玉佩,在那人面前一晃,那人立马单膝跪地,道:“参见小主人,是属下有眼无珠······”
“行了,”华笙没有心情听他自责:“开门。”
门打开之后,华笙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自华笙来到九门之后第一次见到这么惨烈的画面,原本文雅的大堂已经布置成灵堂,尽管一切从简,但看得出来办事的人很用心。在两边,是素布蒙着的尸体,已经有人为他们换过衣衫。
“是何人擅闯灵堂,给我拿下。”里面的人见是一张不曾见过的面容,厉声喝道。
华笙突然觉得所有的声音都是噪音,仿佛自己也失去了说话的力量。只是在所有人动作之前将玉佩拿出来,众人慌忙行礼,华笙不想理会这些,摘了面具掷在脚边。
华笙缓步前行,蹲下身子掀开素布,看着那些曾经鲜活的面容,有的人从未见过。他们有的人身中数刀,有的人身子残缺不全,甚至有的人伤口划过整张脸皮肉都翻了出来。但是华笙丝毫没有迟疑,一直在重复,掀开,哀悼,覆上。
在华笙站起身之前,没有人发出一声响动,目光一直追随着华笙。
“九爷在何处?”华笙覆上最后一床素布之后,起身问道。
“回小主人的话,刚才有圣旨传到王爷府,此刻应该已经进宫了。”屋内有人立马回答道,话还没说完就被华笙凌厉的眼神一扫,立刻噤了声不再言语。
“血债,血偿。”华笙看着地上的尸体,从牙缝里挤出来四个字。声音不大,却正好能让面前的人听清楚,说完,拢着袖子对着尸体深深的作揖,活着的人不敢受华笙如此大礼,便立马闪开,也朝着尸体作揖。
闷热的天气似乎突然变得有些阴沉,不知道是天气,还是人心,亦或二者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