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伏念的示意下,百家争鸣的辩合正式开始。置于好知堂大厅正中央相对的两个锦垫,是为参与辩合的双方准备的。周围几百名圣贤、弟子的目光齐齐向场中央聚来。第一个回合由以诡辩术见长的名家弟子出题,各个学派可以派出弟子与名家弟子进行辩合。胜出者可以获得命题并进行下一轮辩合的资格,直到再也无人前来挑战,那么就算此派的弟子获胜。
身为东道主的儒家弟子,自然当仍不让的接下了第一回合的题目。去年的辩合大会上,儒家的十三名弟子可是大出风头,将其与各派弟子辩驳的甘拜下风。相互施礼后,儒家弟子子慕开始了与名家掌门公孙玲珑的辩合。
接连挫败两名儒家弟子的公孙玲珑,越发得意起来,看来今年辩合大赛的胜出者非名家莫属。没想到今日前来观赛的凌奕轩和琉璃皆是两国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若是有幸得到两人的青睐,想来也是前途不可限量。“没想到好为人师的儒家竟也有失手的时候,倒是伏念先生承让,小女子这厢有理了。”公孙玲珑拖着发福的身子,向坐在上手的伏念几人深施一礼,示威般的笑容在嘴角绽放。
公孙玲珑狡黠的目光扫视全场,今日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将儒家弟子统统击败,以偿去年名家惨败之耻。伏念和颜回两人她不敢得罪,只好拖看起来没什么实权的奚容下手。“看来儒家似乎是再找不出可以迎战的人了?早就听闻圣贤山庄的奚容先生,学识渊博、文武双全,小女子斗胆向先生挑战,不知奚容先生可否赏光应战?”
早就看出公孙玲珑来者不善的奚容,客气疏离的推掉显而易见的挑衅。对付公孙玲珑这种讲歪理的人,就得找个比她更会胡搅蛮缠的。想到昨晚把他骗得团团转的少女,奚容便去成思轩请来了唐秀秀帮忙。“小可不才,在能言善辩的公孙先生面前不敢妄自托大。不过在下的一位小友,倒是很想跟先生切磋。不知公孙先生意下如何?”
“乐意奉陪!”公孙玲珑以为奚容的推脱是在示弱,她刚刚早就注意到奚容半途的离去。只是不管他找来多高明的帮手,她都有十分的胜算。“有请纵横家的月棠姑娘。”奚容面带清浅笑意,看着唐秀秀慢吞吞的踱步进入好知堂。瞬间几百人的目光都被这名姗姗来迟的少女吸引,能让奚容作为压轴人物请来的人一定有过人之处。看到唐秀秀的到来,琉璃的不解、楚煜的担忧、凌奕轩的惊喜瞬间汇聚,各怀心事的三人准备看唐秀秀如何应付公孙玲珑刁钻的辩题。
公孙玲珑:“这位姑娘,我们还是以白马非马为题。”唐秀秀:“白马,你是说那边的那匹马?”公孙玲珑:“马?哪里来的马?踏雪分明是一匹白马并不是马。”唐秀秀:“你是说那匹白马不是马?”公孙玲珑:“正是,白马非马。”唐秀秀立刻点头表示赞同:“我觉得你说的话很有道理。”公孙玲珑:“那是当然。”
唐秀秀围着马儿转了几圈,平日惯有的坏笑爬上了面孔。信手从暗囊中取出一根银针藏在袖中,还装作好奇的样子摸了摸白马的鬃毛。传家宝就了不起?她不露声色的将银针在白马背上轻轻一扎。白马吃痛当下嘶鸣着扬蹄喷鼻,挣脱了随从的牵制,很快便跑出了好知堂没了踪影。突生的异变把公孙玲珑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爱马已经跑得没影了。
“你!我的马跑了!”顾不得什么仪态,气恼的公孙玲珑如同泼妇骂街般对唐秀秀吼道。
唐秀秀不慌不忙道:“你的传家宝我给你找回来了。”很快便让奚容牵来了一匹黑马。公孙玲珑:“荒唐,这明明是一匹又黑又瘦的老马。”唐秀秀装作惊讶万分道:“按照你们公孙家的说法这个不就是踏雪吗?”公孙玲珑:“胡说!”
唐秀秀却是一本正经的念叨:“你听着啊,按照你的说法,这马不等于白马,所以白马也不等于马,对吧?”公孙玲珑:“是又怎样?”唐秀秀笑眯眯的拍手:“这就对啦,你看啊,这踏雪是你们家的传家宝,黑马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也就是说,踏雪等于传家宝,黑马也等于传家宝。传家宝等于传家宝,所以踏雪就等于黑马。”
“月棠姑娘才思敏捷,令人佩服。不知还有哪家的朋友愿意前来一试?”眼见唐秀秀歪打正着的顺利挫败不可一世的公孙玲珑,伏念甚是满意的宣布着纵横家的胜出。
没想到三师弟奚容何时找到了这么位‘深藏不露’的帮手?捻须微笑的颜回举杯向琉璃致敬,琉璃自然对这个白捡的女儿感到自豪无比,“琉璃先生果真教女有方,吾辈七尺男儿倒是输给令嫒了。”
唐秀秀什么时候变成北沧国师的女儿了?!正好与坐于琉璃呈相对位置的凌奕轩立刻发现几人话语间的问题,顺着这个反推,他似乎明白为何龙虎山的人会找不到唐门众人。能让景汐朝廷的耳目束手无措的,非北沧这位天人国师莫属!
数月没见,小师妹鬼马精怪的性子还是一点没变,方才反将那个名家掌门的一军着实精彩!如果把她作为可用之才引荐给段青彦,不知天子会不会激动之下赏给他一座金山?!凌奕轩越想越开怀,索性悠闲哼起小调,只等着唐秀秀注意到他。
接下来的辩合有条不紊的继续进行,轮到法家弟子和兵家弟子进行比试。同奚容一道落座的唐秀秀则是恨不得削尖脑袋钻到墙缝中,天杀的凌奕轩为何也会跑到圣贤山庄来凑热闹!早知如此她根本不会来帮奚容救场。这下可好了,好不容易隐姓埋名东躲西藏,结果被他撞个正巧,跟等于公布了唐门众人的行迹有什么两样。
为奚容和唐秀秀奉上香茗的儒家弟子,不露声色的将一张纸条塞入唐秀秀手中。待到众人的注意被场中辩合的弟子吸引之时,她偷偷将纸条掩在袖子中展开,“半柱香后成思轩汇合。”力透纸背的字迹出自楚煜之手,顺着那名儒家弟子离去的方向望去,一袭黑衣的楚煜像影子般隐在暗处向她招手。
就算要选择果断撤退,也得把这次替儒家出头的报酬顺便讨回来。抱着这样的想法唐秀秀扯了扯奚容的袖子小声道:“方才先生答应晚辈的话可还算数?”起先她不知道奚容十万火急的来意,等到与公孙玲珑辩合之时,才明白原来他是想找纵横家的弟子为惨败的儒家保全颜面。
“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的,尽管吩咐。”被身旁这个少女看扁的奚容立刻正色道。“那就有劳先生……”唐秀秀靠近奚容耳畔低语几句,奚容起初甚是惊讶,很快便恢复平静点头道:“就依姑娘所言。”随即端起桌上的香茗向凌奕轩走去。
“早就听闻凌相爷乃是青年才俊,今日有幸得见当真名不虚传。草民不才以茶代酒敬您一杯。”向来最讨厌虚与委蛇的奚容何时也变得会奉承人了?在座几人不仅凌奕轩,就连伏念和颜回闻言都略带惊讶的望向平日里连句话都少有的清高师弟。
“奚容先生谬赞,下官惭愧。”凌奕轩客套得举杯,谁知下一刻温热的茶水就浇了他满身都是。奚容不知无意还是有心,举杯间竟不慎失手将茶水打翻,尽数洒在了他身上。
“草民罪该万死!望凌相爷恕罪!”几人见状大惊,虽然圣贤山庄与朝廷并无瓜葛,但凌奕轩作为一国之相代表天子莅临,奚容的一个不小心竟让他在诸子百家面前出丑,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等着圣贤山庄!目睹这一变故的众人也是噤若寒蝉,就连正辩合得热火朝天的两人也没了声音。
趁着奚容制造混乱的空当,唐秀秀立刻猫腰从众人中穿梭而过,飞快的逃离好知厅。没想到奚容一介书生倒还是有几分胆色的,竟然真的依言将茶水泼在了凌奕轩身上。“小师兄,师妹我保命要紧,就先委屈你!”不顾混乱的场面,她头也不回的向成思轩拔足狂奔。
“只是污了件衣裳而已,奚容先生无须自责。”凌奕轩苦笑着示意众人不必在意,再抬眼望向奚容身边时,刚才还坐在那里的唐秀秀赫然没了踪影!心底暗暗磨刀霍霍:唐秀秀你个倒霉孩子!下次别让我逮到!至于在一旁看戏的琉璃更是乐得笑靥如花,秀秀借着奚容的手恶整身为景汐丞相的同门师兄,顺便得以脱身,这招还真是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