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段青彦以商榷事宜为名回避的唐秀秀,坐在花厅中喝着龙井吃着玫瑰糕。有她这个靠谱的保镖守在小楼前,保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不远处的树丛间传来奇怪声响,引得她好奇。飞身跃上树梢,结果却看到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妖娆女子如银蛇般,攀附在男子身上缠磨发嗲。
“小兄弟真是好兴致!”戏谑语气带着几分不屑,唐秀秀愕然:树下衣衫不整的好色之徒,竟是刚刚打了照面的对手——楚煜。
“奴家被人如此轻薄窥视,公子可要替桃花做主!”被撞破好事的妖娆女子娇嗔,反正有楚煜这么个金主撑腰,想来树梢上的单薄少年也不敢造次。
唐秀秀樱唇扬起淡淡笑容,澄澈眸子盯着二人兴味颇浓,看他们究竟能玩出什么把戏。
“打伤我的手下在先,惹恼美人在后,你这算是在挑衅?”楚煜推开怀中衣衫不整的妖娆女子,灰色鹰眸注视着树梢沉默不语的唐秀秀。
女扮男装的少女碧玉年华,白衣翩跹,容颜清丽绝伦。跟她一比,怀中艳冠江南的花魁也显得有些脂粉俗气。一见到她,他就觉得似曾相识,却又难以言状这莫名的熟悉。
“在下不过是被姑娘的花容月貌吸引才越矩打扰,还望多多包涵。”比起楚煜的咄咄逼人,唐秀秀却是语气惫懒的推太极。此处是段青彦等人的密会之地,若惹来麻烦很是不妥。
早就看穿她心思的楚煜却是讪笑:“既是如此,不妨请小兄弟一同行乐。”此言一出,唐秀秀听得冷汗直冒。楚煜直言不讳的邀请她这个“同仁”逛青楼,莫不是还有龙阳之好。
妖娆花魁依附在楚煜身旁欲言又止,一掷千金只为让她陪酒的金主,怎么会突然对树上的少年感兴趣。即便是美艳到不可方物的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容貌风华,足以令潘安自惭卫玠闭门。
“难得有缘照面两次,还望小兄弟不要拒绝才好。”楚煜的视线投向不远处的小楼,那正是段青彦等人密会盘踞之处。
“好说好说,只要我家公子不会怪罪在下擅离职守。”唐秀秀不得不堆起三分笑意,心里却把老奸巨猾的楚煜骂了个底朝天。若是直言拒绝,只怕这个来路不明的对手就会闯进内苑,段青彦的安危将会难以预料,以楚煜的实力她甚至没有五成胜算。
不露声色的交锋听得花魁糊里糊涂时,二人身影如同踏雪飞鸿般掠过,如风过了无痕,只留下几片黄叶打旋。
片刻之后,唐秀秀来到一座七层楼阁。如果能忽略那些形如鬼魅的身影,和挂满巨大石墙的名状,此处应是个不错的风雅之地。一路上她手中就没离开暗藏的银针,身前的楚煜太过深沉神秘,令她深感不安。
“此处皆为死士,袖中的飞针还是收起来为好。”楚煜随手摘下一个名状,不以为意丢出,快如鬼魅的黑影恭敬接下匆匆离去。唐秀秀被他仿若能洞悉一切的敏锐震慑,苦笑着:“无冤无仇,为何偏偏找上我?”
“因为,我乐意。”楚煜步上最后阶梯时,收到唐秀秀的白眼欢迎。这小女子从开始的胆战心惊慢慢变得视死如归,最后归于一了百了的淡定,或纠结或挣扎的神色看得他兴致盎然。
本姑娘不乐意!千万个不乐意!唐秀秀在心底哀叹。万一段青彦知晓她擅离职守给唐门告状,那么她的试炼任务毫无疑问会失败,然后被爹关起门来打板子,想着悲惨下场顿觉愁肠百结。
直到楚煜击掌传令手下送来茶盏时,唐秀秀才回神。不同于寻常所见,送茶来的彪形大汉手托玉盘,上面放着两盏造型精致的锡银嵌彩杯,冒着氤氲热气的赭色茶汤散发出浓郁香气。
“第一杯头茶,敬远道而来的客人。”楚煜取过,递给身旁神游万里的小女子。
唐秀秀接下,想来楚煜不会无聊到在茶中下毒。随即浅尝一口,茶味浓香醇厚很是新鲜,不觉又喝了几口,浅口杯盏很快见了底。
“看来该给铁哲打赏,茶煮的不错。”落座对面的楚煜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像是在垂钓者看鱼儿咬饵时的专注。
“兄台好功力。”唐秀秀满是崇拜的望向铁哲。若是没看错,这两杯茶就是在玉盘之上,被这大汉用双手送出的内力慢慢加热煮沸。能拥有内力如此精纯的手下,只怕楚煜也是不容小觑的人物。
“公子谬赞,愧不敢当。”铁哲闻言,垂手施礼。
“既是喜欢,这杯也给你便是。”楚煜示意铁哲退下,看来这杯茶恰到好处减少了唐秀秀的戒备之意。
“无功不受禄,楚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唐秀秀现在都有点后悔,这么爽快的喝下茶汤。如此直白的反问,听得楚煜先是一怔,无声将视线投向窗外日暮西沉。
“若是无事,在下便告辞了,多谢热茶款待。”唐秀秀没心思陪这位面瘫玩深沉。从楚煜和那些黑衣人的举止看来,他们很有可能是江湖中的杀手。她此行只为完成试炼,绝不能招惹上心狠手辣的难缠人物。
“恰恰相反,我希望你什么也不用做。”看着唐秀秀急着摆脱他的掌控,楚煜只得出声。
“比如,有人前来行刺在下雇主的时候?”唐秀秀立刻明白楚煜所指,显然这伙人想取段青彦性命。
“若你自愿放弃对段青彦的护卫,在下愿意以十倍代价补偿。”楚煜皱眉,唐秀秀怎么看也不可能是段青彦的家丁丫鬟。
“不是钱的问题。”唐秀秀懒得解释,只想早点离去。
“百倍,若你愿意置身事外。”楚煜再次提高了价码。
“楚公子真是慷慨,可惜在下没兴趣。”唐秀秀有点头疼,她无法相信,值得楚煜如此执着的东西,得到之后不会杀人灭口。若不是唐门试炼任务当先,她会毫不犹豫同意。百倍佣金,怎么想都不会是小数目,到时候她的私房钱绝对足以笑傲江湖。
“你这么护着段青彦,莫非对他有意?不如考虑到我身边来,相信在下能给予你的绝不会比他逊色。”一计不成,楚煜只能选择激将。
闻言唐秀秀像气炸的刺猬,瞪着楚煜:“小爷是男人!”因愤怒而听起来尖细的声音,似乎有点底气不足。楚煜心中暗笑:“既然如此,不妨考虑之前的提议。相信你看完这个,会更相信在下的诚意。”随即取了几个画轴递过。
唐秀秀半信半疑接下,楚煜这厮很有奸商的天赋,总能恰到好处的勾起她的好奇,只希望这个谜底不会令人失望。白色衣裙的少女在月夜中的海棠树下翩跹起舞,神情容貌几乎和她如出一人。整幅画卷中并无任何题词,只有形如麒麟的朱砂落款。
“你从哪儿得到这画?”仔细打量之后,唐秀秀心中多少有些疑惑,泛黄画卷已经有些年头,画中人必定不会是她。莫非画中人和她还有什么联系,只是天下之大,容貌相似之人不足为奇,她无法断定。看到唐秀秀神情中的诧异,楚煜知道这回算是赌对了:“若喜欢不妨当做见面礼收下,只是……”
“只是,楚公子的条件恕难从命。若我猜的不错,你应来自北沧国,在下绝无可能与敌国之人结盟。”唐秀秀深知,楚煜的目的绝不仅仅是针对段青彦那么简单,她完全没耐性陪这位来自敌国的杀手一语双关到底。
“其一,景汐国无论男女皆蓄长发,寻常人根本不会以短发示众,而楚公子显然并不在乎。其二,今日招待在下的杯盏,由锡银和宝石制成,这并非景汐工艺。其三,景汐尊右,男子佩剑应在左侧,以右手持剑为礼。可楚公子却反其道行之,佩刀右侧,左手用刀。”
听完此番见解,鲜少动容的楚煜不禁对她另眼相待。两盏茶的功夫,唐秀秀几乎看出他所有的破绽,如此也更坚定了把她留在身边的想法。
“若是改变主意,随时可以到此处找我。还有,今夜千万不要去墓地。”既然唐秀秀执意离去,楚煜也不再强留,只希望她能相信此番相劝。对于这语焉不详的警告,唐秀秀充耳不闻,即便深不可测的楚煜来头不小,可并不代表他所言皆可信。
“铁哲,你觉得她如何?”楚煜起身眺望着唐秀秀离去的方向,沉声问道。
“冰雪聪明、重义轻利,是配得上您的女子。”送茶后便隐在屏风后的铁哲,缓步现身。
楚煜取过画轴细细端详,恩师琉璃珍藏多年的画卷,如今总算派上用场。“以往怎无人得你如此赞赏?”
“小人所言正是主人心中所想。”铁哲恭敬立在楚煜身后,像是忠诚的影子。玄机阁的顶层已经整整十年未曾有过来客,唐秀秀的到来无疑打破了多年惯例。无论如何,他只知道主人从不做无用之事。
“两个时辰内,我要知道她为何护卫段青彦。”铁哲应声,领命离去。
“去荒郊墓地盯着,若是有人意图伤害她,格杀勿论。”楚煜打了个响指,隐藏在暗处的黑影们,如同飞矢纷纷融入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