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绿芜羞羞答答的服侍着唐秀秀沐浴,自家小姐脖颈处那些星星点点的暧昧吻痕,看得她两眼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绿芜坏,就知道笑话我。”在绿芜热情目光的洗礼中,唐秀秀也不禁羞红了面孔,都怪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臭楚煜,占尽便宜不说还敢在她身上乱盖印章。
“不不不,奴婢这是为你感到高兴。姑爷一大早就差人去烧水,还亲自去城内折了许多桂枝。没想到是……是给小姐用的。”绿芜满是欢喜的掬起一捧飘着着金色丹桂的热水,为唐秀秀冲洗着如云乌发。
绿芜以前对楚煜这位整日不苟言笑的姑爷是心存芥蒂,可今日亲眼所见他对唐秀秀的宠爱有加,自是放心不少,言语间也不由开始偏向些。
闻言唐秀秀心中美得冒泡,嘴上却依旧不肯承认:“没出息,区区一点丹桂就把你给收买了。”
只当她是在害羞,绿芜贼贼一笑,低头继续忙活自己的。不出多时,满身飘着馥郁香气的唐秀秀清清爽爽出浴,变为身着月白色衣袍的绝美少年。因为身处军中的缘故,她和绿芜两个女儿家不得不换成男子装束。
“绿芜,你身上可有带了镜子?”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唐秀秀习惯性的想要对镜梳理。
“这个……听闻小姐的伤势,奴婢一路上随林公子赶路赶得太着急,出门时忘了带上。”
唐秀秀左颊那抹刺眼的伤疤提醒着她楚煜之前的命令:任何人若是敢走漏半点风声让唐秀秀发觉容貌被毁之事,定是脑袋搬家的下场!
“这样啊。”颇感无奈的唐秀秀只好作罢,毕竟眼下身处北沧铁骑军帐大营中。能有热水澡洗已经是格外照顾,哪里还能指望有女儿家那些梳妆打扮之物。
随即灵机一动:“那绿芜帮我取些清水过来就好。”既然不能揽镜自照,能看得到水中倒影也是可以的。
左右为难之下,绿芜只能拿这个不是理由的理由试图搪塞过去:“小姐,那些水里都泡过丹桂,根本就没办法滤清。”
唐秀秀顿时有点迷惑:没想到军中就连清水也如此匮乏?!唐秀秀嗔怪着自己走到浴桶前,用纤纤玉手撩开水面漂浮的大片金色,隔着水雾缭绕打量映在水中的容颜。
“小、小、小姐……”绿芜来不及阻止,只得暗自焦急的直跺脚。
氤氲水汽中,唐秀秀仔细梳理着滴水的青丝,只是梳到耳际时不禁停了下来。自己左侧的脸颊上好像多了块什么东西,在水中倒映出红彤彤一片。
抬手摸了摸脸颊,那道狰狞伤疤的粗糙触感,像是烈火灼伤了她的手。唐秀秀脑海里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些画面:那晚自己狼狈的摔在地上,段青彦扯着自己的青丝拖着走,脸颊被划破的尖锐疼痛足以令她刻骨铭心一辈子!
唐秀秀深呼吸避免声音里的颤抖泄露出不安的心绪:“绿芜,我的脸怎么了?”
在唐秀秀有些不悦的审视下,绿芜低头咬着唇,不肯出声。
唐秀秀顺手从桌上取过茶盏凑近眼前,光洁白瓷残忍又诚实的映出:一道猩红仿若蜈蚣的丑陋疤痕,突兀的横在白皙脸颊上。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唐秀秀还是被自己脸上触目惊心的疤痕惊到。她如今这副样子完完全全是个破了相的丑女,恐怕只要是见过自己的人,都会不由自主感到厌恶和惊恐。
“小姐,您千万别生气……是姑爷吩咐不许任何人透露半个字的。”眼见唐秀秀一副深受打击失魂落魄的样子,绿芜瞬间红了眼眶。
原来,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思及此,唐秀秀不禁苦笑。绿芜不提还好,一想到楚煜也曾经那么近的看过自己这张残破的容颜,心里就酸涩就翻江倒海的涌了上来。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唐秀秀豁然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对于唐秀秀如此反应,绿芜吓得六神无主,万一自家小姐想不开去寻了短见,这可如何是好。很快便追了出去:“小姐!小姐!”
此刻心里乱成一团的唐秀秀只想远远逃开,逃开所有人或同情或怜悯的目光。劈手从经过身边的士兵手里抢过缰绳,跃上马背疾驰而去。
万般无奈之下,绿芜只好去找带着北沧将士晨练的楚煜,希望他能追回唐秀秀。
唐秀秀一路纵马疾驰,就连呼啸而过的狂风带走了束发的簪子都没察觉。眼下心乱如麻的她只想找一个安静的角落躲起来,任谁也不会再来打扰她。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隐约传来马蹄疾驰的声响。唐秀秀不禁回头,远远望见是前来追赶的楚煜,心下一颤,不禁又加快了几鞭。如今她真不知该怎么面对。
眼看着纵马跑在前面的唐秀秀明明看到了自己,却将马匹催得更急,楚煜不禁皱眉。抬手间将几颗石子用内力掷向她的马蹄。
被飞石击中腿骨的马儿吃痛嘶鸣起来,踉跄间的扬蹄几乎将马背上的唐秀秀给摔出去。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唐秀秀束手无策,只能勉强稳住身形抓紧摇摇欲坠的坐骑。
楚煜见状立刻将马鞭抖出裹住唐秀秀的腰身,一记回鞭便将唐秀秀带回自己马背上。
“大清早的哭什么?”抬手擦干唐秀秀脸上的泪珠,楚煜有些光火的望着怀中吓得面色苍白的小女子。天知道,当绿芜惊慌失措的闯到阵营中禀报唐秀秀出走的消息,他是有多担心多害怕。
唐秀秀下意识的将左颊埋进自己的发丝间,眼泪汪汪的对楚煜凶道:“你们都是骗子!我才不要任何人的可怜!”
“不就是脸上挂了点彩,值得你哭成这样负气出走?!”楚煜又好笑又好气的戳了戳唐秀秀的脑门。“你是不是觉得脸花了,为夫就会嫌弃你?”
唐秀秀恶狠狠的瞪了楚煜一眼,不说话,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往下掉。她讨厌楚煜总是用那种无限同情惋惜的眼神看自己。
“真是服了你。”楚煜无奈轻叹一记,早先他已经拜托林悠然去研磨珍珠取粉,打算来给唐秀秀治愈脸颊上的伤口。结果没想到这小女子这么倔脾,说走就走一点留恋也没有。
“别忘了,昨晚上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没我的同意,你哪儿也别想去!”抬手封住了唐秀秀的穴道,楚煜吹了声响哨,那匹落单的马匹听话的跟着他乘骑的火流星向军帐驻扎的地方返程。
等到了北沧军营中,不少将领都偷偷望着截人归来的楚煜切切私语:没想到他们的统帅这么会怜香惜玉,竟然肯光天化日之下抱着个俊美小哥到处走来走去。
楚煜才懒得理会那些风言风语,荒诞也好,不检点也罢,比起那些唐秀秀才是唯一值得他操心的。
焦急等待着的绿芜眼见两人平安归来,不由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小姐,你可回来了!呜呜呜……”
“我说小师妹,你这一大早唱得是哪出?害得师兄我白等你好半天!”眼见抱得美人归的楚煜,在军帐中坐等多时的林悠然不满的抱怨着。
亏他熬了整个通宵顶着两个黑眼圈,磨出不少祛疤养颜的珍珠粉,赶着一大早给唐秀秀送来,结果听到的却是她负气出走的消息。
“她被点穴了。”楚煜将唐秀秀放置在床榻上,长长出了口气。随即吩咐道:“绿芜,你去取铜镜和胭脂来。”
随后转向林悠然:“有劳林兄。”林悠然很快将装在银盒中的珍珠粉递上,他这次可是为楚煜辛苦的心甘情愿,毕竟还是为了唐秀秀好。
抬手解开唐秀秀的穴道,楚煜取过一方锦帕,沾了些水,将唐秀秀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柔声道:“既然你不喜欢那道伤痕,那我帮你去了可好?”
唐秀秀不知道楚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委屈的抽噎几声,很快便安静下来。
待到绿芜将东西送到,楚煜将铜镜支起在两人面前。清晰的镜面中,唐秀秀左颊上的丑陋疤痕越发狰狞起来。
比起唐秀秀的遮遮掩掩,楚煜则是淡然的将少许珍珠粉倒在锦帕上,再刮出些胭脂,将二者包在帕子里碾压片刻,再将帕子展开时,混合着珍珠粉的胭脂俨然变成了粉嫩的******。顺手取过一支未用过的狼毫,沾上水,调入******的粉末中。
看着楚煜这么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举动,绿芜和林悠然都觉得满头雾水,就连伤心中的唐秀秀都不禁被他的动作吸引,泪眼朦胧得望过来。
“来,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楚煜执笔,哄逗着抬起唐秀秀的下颌。
唐秀秀不情愿的对视镜中那张残破容颜,身旁的楚煜却是略带笑意,执笔在那道伤痕上勾勾画画。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才停下手中的笔。对着唐秀秀微笑:“现在转过去再看看。”
半信半疑之下,唐秀秀依言照做,却意外发现:一片桃花灼灼正栩栩如生绽放在左颊。
“这个呢,就是为夫想出来的妆容——桃花妆。怎么样?夫人看着可喜欢?”看着小女子终于舒展的柳眉,楚煜颇有自信道。
“好一个人面桃花!”林悠然看得两眼放光,没想到这个楚煜看起来冷冰冰的,在讨女孩子欢心的方面竟然这么有创意,一点也不逊色他这个游戏花间的高手。
绿芜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夸了句:“小姐的妆容好好看!”粉色的胭脂与唐秀秀白皙的肤色相得益彰,尤其是那朵活灵活现的桃花瓣,更是将她衬托出了几分灵气。
“这下子谁还敢说我楚璟岚的夫人不好看?”楚煜抬手刮了刮唐秀秀小巧莹白的鼻翼。没想到他临时想出的妆容,描画在唐秀秀脸颊上的效果竟是出奇的好。眼前带着几分俏皮几分泪光的小女子,简直就像误入人间的桃花仙子。
“人家本来就是美女!”想到之前自己没出息的又是哭又是负气出走,唐秀秀不禁有些羞赧。对上楚煜深情款款的目光,终于破涕为笑。
所谓真爱,就是在伤口上为她绽放出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