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礼数繁多、注重席位的景汐宴会,北沧的宴饮显然要随意太多。唐秀秀亲眼看到:臣工幕僚们与和硕王韩囿茗位列同席,开怀畅饮。
就算是彰显礼怀下士之意,也未免做得太过火了,他怎么就不怕有人在酒水里动手脚,唐秀秀不禁暗自腹诽着。
“和硕王府的暗卫无处不在,即使我们看不见,可不代表他们不存在。”楚煜应付完几个前来道贺祝酒的将领,对着东张西望的唐秀秀小声道。
今晚大哥楚璟帆摆下的宴席场面着实不小,除却他以外,北沧几名皇子皆在受邀之列中,更不用说闻讯而来的文官武将。
向来任性跋扈的韩雪晴却像是转了性情般,远远隔着众人向楚煜举杯示意,看到陪伴在左右的唐秀秀时,目光立刻闪开像是怕被捉到现行似的。
“真该把小九也带过来。”面对某人的做贼心虚,唐秀秀不屑笑笑,抬手为楚煜斟酒。“寒毒的滋味想必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品尝。”明明是暗藏杀机的话语,却被她说得轻松无比。
“还在为那件事生气?”楚煜偏头,打量着端坐于身旁的唐秀秀。都说日久见人心,可他对唐秀秀的了解却像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你永远也无法知晓下一刻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唐秀秀夹起一片看起来金灿灿的菜肴,送入口中细细品尝,对楚煜的问题避而不答。
就算再追问下去,也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答案。楚煜索性选择沉默,只是往唐秀秀的碗中又添了些菜。
比起物产富饶的景汐国,处在草原之上的北沧难免受到严酷环境的制约,除却烟熏火燎的食物其他多为腌制。好在适应力还算不错的唐秀秀,在琉璃大神的围追堵截式饲养下,这大半年就算没长膘也不至于掉肉。
灌下半杯马奶茶的唐秀秀不禁哀叹,北沧人口味是有多重,做菜就像盐不要钱一般齁咸齁咸。眼下,她倒是羡慕起因火麒麟附体,而味觉尽失的楚煜。
和硕王望着低调坐于宴席角落的二人,目中闪过精光。此次平定大月氏有功的六皇子楚璟岚,尚且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而自己那个好大喜功且不知收敛的侄儿楚璟帆正忙着与朋党喝酒喧哗,完全不知注意周遭众人的动向。此番情形真是看在眼中,急在心头。
“这是什么?看起来好像把金子嵌在里头似的。”唐秀秀放下筷子,望着小蒸笼里栩栩如生的金色糕点。
“你看它的形状像不像一只翱翔的海东青?这点心的名字就叫翱翔九天。”楚煜看着名贵到令人咂舌的吃食,不禁皱眉。楚璟帆崇尚铺张奢华的性子真是名符其实,就连菜肴中都要金丝点缀。
唐秀秀柳眉微蹙,顿时没了食欲。“好生浪费!这么多菜究竟得耗费多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也许是对眼前这些挥霍无度的北沧皇族最好的控诉。
“早该有人来结束这些荒谬。”楚煜始终神色平淡,只是眼底泛起些许冷意。天下间尚不能糊口度日的百姓有千千万,燕关岭战事吃紧的军饷,究竟被盘剥克扣了多少在这些亲王的手中,他真的不敢想象。
扫兴的二人决定提前离开这充斥虚与委蛇的是非之地,意料之外,却被前来祝酒之人拦住。
望着面前金发碧眼、衣饰另类的外族人,唐秀秀看得有些傻眼,什么时候波斯人也混进这和硕王府之中。
“不知是什么风,把五哥也给吹来了?”楚煜见到来人,面露三分笑意,客气的举杯回敬。此人正是拥有一半胡儿血统的楚璟霙,是父王楚释天的第五子。
“听闻六弟甫一回来便得了封号,如今更是疆场凯旋,抱得佳人归。我这个做兄长的,哪有不来道贺的道理。”开口的不是看起来高贵神秘的楚璟霙,而是他身旁的绝色胡姬。
“五哥谬赞,臣弟愧不敢当。”对于这位同样成长于塞外的兄长,楚煜并无太多亲近或厌恶之意,一直保持不温不火的态度。
“这位便是执帚,秀秀。”楚煜牵过唐秀秀,向楚璟霙引见。
“听闻弟妹可是国师大人的掌上明珠,果然是位优雅美丽的依尔哈。”楚璟霙碧色的眼眸饶有兴趣打量着唐秀秀,那位胡姬却像是会读心术般赞美之词溢于言表。
即使是听见有人夸自己,唐秀秀依然没觉得多开心。对方不过是看在楚煜的面子上客套而已,自然没有当真的必要。更何况,这位仁兄究竟是有多金贵,就连开句尊口都难。
“为兄因疾而无法开口说话,还请弟妹莫怪。”离去前,楚璟霙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得唐秀秀心中一紧,她就这么藏不住心事吗?!
正在惊讶间,身后被人猛的撞了一下。被眼疾手快的楚煜扶住,唐秀秀抬眼间似是看到几个人驾着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身影,不断道歉赔罪而去。不知为何,那个方才撞到她的人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再回过神时,楚璟霙早已携胡姬离去多时。
楚煜以为唐秀秀是对楚璟霙无法说话之事感到不可思议,便“五哥从小是在塞外母家长大的,我也仅仅跟他有过几面之缘。”
当两人置身回府的马车中时,唐秀秀不禁感慨:“你五哥看起来不简单,跟郁师兄有的一拼。”不知为何,楚璟霙那双看起来神秘又有点诡异的碧色瞳眸,让她想起那个智冠天下的病美人——郁覃阳。同样身患顽疾,同样的深不可测。
“那他比起我们武艺超群、侠肝义胆的二哥如何?”闻言楚煜倒是不以为意的打趣道。北沧几位皇子,只差从小被月棠带到唐家堡抚养的二皇子唐谅,都在今晚的和硕王府齐聚一堂。
“别把这群纨绔跟我二哥相提并论。”提到自家文武双全的兄长,唐秀秀立刻拽到天上。
“错了,是我们的二哥。”楚煜在羡慕唐秀秀他们兄妹感情深厚之余,又不免开始纠正。假若他是那个从小就被月棠带到唐家堡抚养的孩子,该有多好。
“同样都是一家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唐秀秀略微鄙视的瞥了眼楚煜,这厮的棺材脸煤渣心肠,也好意思天天跟自家二哥攀亲戚。
“莫非夫人对为夫的长相不满意?”楚煜故意扬眉朝着唐秀秀凑近,原本不算大的马车,登时变得有些拥挤。
面前突然放大的俊逸面孔,带着三分笑意七分不羁,就连窗外清朗的月色都被比了下去。似乎都能感觉到对面人灼热的呼吸,唐秀秀有些心慌的咽口水,身子不住后撤。
“夫人害羞的样子倒是好看的紧。”唐秀秀的不知所措,令楚煜神情中那丝捉弄之意得到极大的满足。
“登徒子!”唐秀秀突然伸手,在那张俊脸上掐了一把。如此拙劣的美男计她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