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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越过伤痛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回忆……

大敌当前。

『你还在等什么!赶快走!我来给你们殿后!』

血战,根本无法停下。

除非,彻底消灭所有的敌人。

流淌在皮肤上的黑血刚刚冷却干枯,更多的热血马上又迎面而来,那时候,身体神经早已感觉不到冷热变化,只是被高昂斗志推动着去作战,杀人抑或被杀,情感几近麻木,这就是战争……

『杀死那家伙!为兄弟们报仇!』

『要下地狱的是你们!」

嗜血的目光中,战斗即是一切。

以暴力对抗暴力,每一次挥舞手里的强大武器,黑夜战场仿佛为之而撼动,发出无限的惊叹。

那是近乎无敌的力量,迅猛又锋利的一道道闪光从人影之间穿过,有人因此受伤、倒下,甚至就此消逝。然而,斩杀的敌人越多,结果只会招致更多更多的敌人继续蜂拥而来,这可以说是必然的结局,因为自己可是以孤身面对大军来掩护同伴撤退!

『守护者怎么可能轻易败下阵来!我可是艾尔多拉都的里欧·约瑟夫·里克特!』抛开理性全心投入战斗,敌人聚集得越多越好,那样子,目的就达到了。

『放箭!』

来自黑暗深处的号令突然打断思维理念,弓弦频响紧随着相继呈现,一抬头,尖锐锋芒已经划破长空急速落下!真不愧是专业的敌人,战术变化来得比想象中还要迅速,但这还不足以令人畏惧!

前进!黑夜里的箭矢可没长眼睛,与盲打无异,不可能准确命中『运气好』的家伙!更何况,自己还有最强的斩魔刀作为支援力量,只要刹那间的机会,便能够倾覆掉敌人整个阵势!

所谓进攻即是最好的防守,在上天注视下,敌人的反击如同风雨一下子就被甩到了身后,甚至不需要斩魔刀辅助识别杀气来袭,既然还有足够余力,那就使出全力让敌人大吃一惊吧!给那些吵闹的家伙瞧瞧双方差距是多么巨大!

『给我统统滚回去!』暴力的意志透过双手挥动传递至武器尖端,一时间,空气好像被凝固了,形成空前巨大的阻力!不过,那并不能制止斩魔刀暴力突破界限——轰!!

力量发挥到极致的时候,连风压都能变成恐怖破坏力,凡人根本理解不了那种无形的沉重感觉,更加不要说洞悉隔空斩击的厉害!所以,对面的敌人连防备都未曾作出,即刻被统统轰倒!那个瞬间,人心想必也彻底溃败了,没人可以在怪物般的压迫力下保持战意!

这几乎是自己所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了,只要能多争取一点点时间……可现实是,多余的期望反而导致斗心短暂歇息了一点点时间,而热战是不容许有半点松懈的,然后,斩魔刀偏偏又处于聚集能量的间歇期。

弱点往往就是这样捉住机会惩罚人,突然间,眼前的景象一阵晃动,下意识反应顺势做出了倒退几步的惯性动作,这究竟是什么回事?虽然身体很快代替思维站稳了脚步,但问题似乎还没有完全解决。

在哪里?什么东西?敌人袭击?还是源于大地震动?紧张感带着眼睛四处探寻黑暗里的杀气,却一无所获!为什么?诡异明明就藏在其中啊!

停滞的时光给了自己太多太多思考空间,但这其实更像是上天捉弄迷途的人,越是心感疑惑,越让人觉感到深不可测的可怕。

最终,解开答案的不是自己,而是触动神经深处的一丝空气波动!

「跳!」尖锐箭头又再正面来袭!身体准备往侧面翻身一跃避开,谁知,左手一着地,手部鼓动的气力却不由自主被抽走!

『唔——!』痛楚直到这一刻才浮现出来,神经回路全部指向受伤点——失去支持力的胳膊无法撑起沉重身躯,思维一瞬间就明白了,但实在阻止不了人体和斗志受到双重打击。

战斗中每一次情非得已的倒地,对斗士来说都是一记耻辱,该死的,自己还肩负着关键的殿后任务,怎么能让插在肩膀上的箭矢障碍大事!当时,人只想着斩掉箭矢尾巴重新投入作战,不过身体是最老实的,失去一只胳膊的活力还能作什么斗争呢?

不愿意承认也得承认,王城的攻防已经彻底败下阵来,所以敌人才会高歌猛进风卷残云地歼灭剩余的抵抗力量,他们反应实在太快了,排山倒海式攻势只有专业军队才能做出来,一阵被击退,下一阵马上又出现在眼前!真是讨厌之极的家伙,对付一个只剩单手的战士也照旧用上全力攻击,转眼间,闪亮的利刃和箭头便一同对准了这个方向!

「可恶,我还不能在这里倒下……!」

残酷的死斗就这样一步一步把人推往绝望深渊。

太疯狂了、太疯狂了、太疯狂了!从没想过在腥臭与死亡线上作战是如此惨烈,感官的刺激令人窒息,停不下来的紧张感时刻鞭策着人拼死抗争,于是,更多更多的生命消逝,又换来更多更多蜂拥而至的战士,到底什么才是终点?难道只能无尽地厮杀下去?抑或由别人夺去仅存的生存意志?

路,始终没有显示出来,只有心灵的痛苦不断不断抽搐神经回路,致使自己想麻木也麻木不了,永远承受着绝望般的挣扎,直到……

放弃了争斗。

带着耻辱,带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逃离战场,方才告别那个人间炼狱……

光影交替,时空变换。

现在回想起来,从暗箭击中自己开始,创伤便深深地留在了心里。以至于,连詹姆斯·霍夫曼也看出了自己害怕暗处的突然袭击,害怕那混账战争,害怕被敌人打败的感觉。

王者归来?王者所不敢正面面对的事情,谁又能明白呢?然而,却不得不再次面对。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明明已经回到看似和平的时代,可人心却总是无法平静下来,只要一个契机,藏于心底的斗争本能便迅速传遍全身,霍夫曼是这样,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我应该怎样打不让战友死亡的战争?」

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方才明白所面对的困局是多么困难——艾尔多拉多这边的热血年轻人信心满满聚集起来,异界国度毫无疑问就是虎视眈眈,然后,那些喜好侵略的家伙自然会借机前来『平复』。如果这样打起来倒还好,问题是主动权在对手手上,他们不出击,艾尔多拉多可没有足够的力量反攻,于是满腔热血的人就无从发泄自行溃散,到时候,敌人才会正式发起全面攻势,结局可能比上一次战事还要惨烈!

霍夫曼难道没想过这种困境吗?不,他肯定想到了,以他的人格魅力和信仰力量确实可以维持士气好一段时间,对峙也好谈判也好,他一定保留了诸多应对手段。但是,战争胜利必须要有一个决定性的点子,围绕这个核心点子组成一连串奇谋策略,而霍夫曼最擅长的就是布局……混蛋家伙,如今想必在地狱里嘲笑着人间的烦恼吧。

三天了,里欧几乎全程都呆在统帅营帐里,和战术沙盘的虚拟对手进行全面作战,他没有军师帮助,更别说是外族援军,只能以艾尔多拉多全境的『棋盘』作为重心,由此展开理想中的防守战法。乌合之众对专业军队,技战术装备水平完全不在同一层次,差距至少五倍以上,真要战斗起来,可以运用的东西除了沿地形布阵和精准攻略就没有其他了。即使是这样,结果无论如何也是赢不到最后,霍夫曼又要利用这种状况做什么呢?最大可能性是延长战,把敌人拖入漫长的攻坚战略,消耗精力士气,再寻找机会给予对方一记杀招。

真是天真的想法,连自己模拟对阵时都能看穿的战略意图对手难道洞悉不了?而且,敌人开局直接一拥而上,那情形才是最可怕的,要破这一招除非让对手感觉到没有必胜的可能,或者令他们不能以最佳状态出战,只有这样,双方才能构成对手关系,认认真真互相攻略。换言之,诱导敌人进入合理的规则里作战,以战术实力分胜负,或许会有一点点机会。问题范围总算缩小下来了,现在需要考虑的是,这场战争能否以一种相对缓和的状态展开?

「战争不等于一定要大开杀戒,至少在一方未开戒之前,事情还有挽回余地。如果,异界感觉不到我们构成巨大威胁,他们也许就会轻敌,推迟进击的时间……不行,拖延下去对我们的士气有影响,只能迫使他们尽快出击,而且最好是无法以整齐阵容全军压境,那样子我们才能摆开阵势与其对峙,条件允许的话,也许可以谈判一下顺便叫阵,接下来,恐怕就只有向天祈祷了。」

对手的逻辑、策略、情感、行动,几乎全是未知数,人却要有针对性的假想出一整套战术方案,实质上和运气赌博无异,但唯有把所有条件达成最理想状态,战争才能够『公平』进行。说来惭愧,这竟然是目前所能争取的最合适选择,一边给热血的人们好好打一场,一边又要保护他们少受伤,还得尽力控制住战争的底线『规则』,做得到吗?做不到也要做到!哪怕化身为一只牺牲棋子,也得维护住艾尔多拉多的尊严,这是王家的职责,也是一个小小的英雄梦……

梦想啊——发自内心喜欢的事物。虽说勇士不需要多余情感,可现实是,要是没有这份相信奇迹的心情作支撑,人连对战争的恐惧都无法面对!没有人是天下无敌的,自己不是那个人,对手也不可能是那个人,所以这场战争一定可以打!

「……别忘了,您是,我们的……国王,您有……威严,您要令人,害怕您……那样,您的国家,才能够……强大!」霍夫曼的遗愿仿佛在眼前浮现出来。

里欧下意识抚摸一下不复存在的血印,长叹一声,眼睛深处终于恢复了王者的光辉。

『混蛋家伙,如果你是恶魔,就把魔力借给大家当作勇气吧,到了地狱我再给你加倍奉还!就用这双拳头!』他有意识地把拳头拼在一起,自信随即由灵魂深处涌现出来,真实也好虚假也好,艾尔多拉多最需要的是挺身而出的人,需要自己的力量!作为男人,怎么可以拒绝上天赋予给男人的使命呢!

这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特有的情怀,胜者接收败者的一切,生者代替死者延续梦想。

至此,构成整体战略的最后一块拼图终于找齐了——那就是自己,从争端中登上王座的人并非象征,而是力量与权力综合体,他应该把个人思想灌注到其他人思想里,形成高度统一的理念,以此实现崇高的目标。为了完成计划,人必须抛开喜好把自己视作一个棋子,执行只有『王』才能做到的事情。到头来,结果还是落入詹姆斯·霍夫曼预算之中……

尽管还有些厌恶情绪,不过现在可没时间抱怨了,行动起来!里欧抓起大把沙子往沙盘扔下去,而后使劲打下一拳捶!砰——!就这样奋然转身离开,什么都没有留下。

待飞舞的沙子纷纷回复平静之后,统帅营帐也人去楼空了,那时候,战术沙盘已经一片狼藉根本看不出任何线索,唯独拳头制造的轮廓非常清晰,而且是正正指向于艾尔多拉多最重要的王下城。这个看似无意义的举动,实质上代表了里欧的决心,从现在开始,他要重新掀起风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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