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极目望去,一片苍茫,仿佛没了尽头,天地之间除了白色竟再无别的颜色。一眼望去有着无法描述的寂寥。
我枕在雪兽身上,缩了缩肩膀,雪兽察觉,抬头看了我,用爪子将我往它身上拢了拢。
我扁嘴,守阵,真的是很无聊的。
定雪峰下辽阔数千里,共有两个传送法阵,其为旧影珑主老祖宗所布,总有有气运者歪打正着入了阵,被传送上山,有为财为权,求生求知者,凡所求非大奸大恶者皆有所应。故有雪兽终年守于此处,一旦有人入阵便传送上山,告知姥姥。
我是极其讨厌这个的,毕竟从我上山到现在已有两年时间了,却还没见过一个所谓气运者。我倒觉着这传送阵就是专门用来折磨雪兽的,想到这我就忍不住笑了,说不准雪兽也曾偷看过旧影珑的老祖宗洗澡,所以老祖宗才特意布了这个法阵让雪兽守着。
守阵时,除了山洞及其周围的一小块地域,别的远的地方是不让去的。可山洞里极闷,外面又极冷,每日的乐趣就是守在洞口,看大雪纷扬,一天又一天。
我看着雪兽,它的蓝眸中纯净又安宁,我叹了一口气。雪兽很幸运,它从未经历热闹与繁华,所以才能如此心神安宁,不识孤独地守着这块小天地。而我经历过聚别、悲欢、生死。看过的太多,心里装着的也太多,这小小的山洞我是守不了长久的,面着那逼仄的空间,那么多黑暗的过去教我如何安放?死过一次,却并不能就此看破红尘。因为拿得太紧,所以伤得更深,又岂是说舍便舍的?
想到这,我突然极其羡慕雪兽又极其可怜它。羡它什么也不懂,怜它什么也不懂。
我伸手紧紧搂住雪兽的脖子,头在它柔软的胸口蹭了又蹭。寻了个舒适的地方,便沉沉睡去。
待我醒来时我已安睡在石床上了,雪兽不在身边,身上倒是细细盖了保暖的锦被。
我恹恹地坐起,靠着枕子,听到洞外凛冽的风呼呼作响。四周皆静,我莫名感到一阵失落与孤独。
来到定雪山已经有两年多了,很奇怪,我居然没有半分的不适应。仿佛以前的一切一切都如上辈子的事了,又时想起居然会觉着很遥远。我认真学习,快乐过活,努力忘记以前种种。
山上没有镜子,我曾以山上的天池水为镜,脸依旧是那张脸。肌肤赛雪,眉目如画,变化最大的还是左脸上那块紫红色印记,它比我刚上山的时候大了不小。随着年龄增大,那块印记也会变得越大,令人很是苦恼,仿佛一块绝世美玉上缺了一块。甚是****。
容貌越出众,那印记也更加引人注目了。
但,还好我身边还有那么可爱的姥姥,天下好事怎么可以全我一个人占了呢。所以这点小瑕疵,我也并未过分在意。
想起姥姥,心里一暖,这一世唯此人最重要,不可弃。
正想得入神,洞外气波一震,我敏捷起身,朝外洞走去。
是雪兽,还有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之所以称为东西,着实是我一开始并没有认出那是个人。
雪兽拖着那人朝内洞去了,而后冲我低吼一声,我才反应过来,跟着进了内洞。跑到那人身边,伸手去探那人的脉搏,雪兽极其狂躁。
我皱眉,扭头恶狠狠地对雪兽道“我不过睡会觉,你就往山上传送了这么一个将死之人。”
雪兽甩了甩尾巴,一脸无辜地看我,雪兽身上沾了不少血,看样子应该是那个人的。
“去我洞里拿药箱来。”我口气极其不好,我不喜欢雪兽这幅脏兮兮的模样。
雪兽听了,转身就奔出了山洞,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我拨开挡在这人脸上的长发,脸上已经污了血,却能看见如剑长眉和挺直的鼻梁,依稀是个美人。我咬咬牙,三下五除二,将那人破烂的血服尽数除去。待他剥光后,才发现这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竟有几十处之多。大的伤口深可见骨,小的伤口也有入指深浅。我惊叹,真是好男儿,居然还没死。
我拼尽全力将人拖到温池边,再一点点地将他推入池中,池子不深,虽然他毫无意识,也不至于滑入池中淹死。我将他的头靠在池边的石枕上,小手从池子里舀了水,将他脸上的血污洗去。
这人长得很好看,皮肤细嫩的如同刚出生的婴儿,约莫十八九岁,五官精致得如同细细画上去似的,我简直看呆了,直到雪兽叼来了药箱,身上还绑了一个包袱。
雪兽将药箱放下,我上前将它身上的包袱解下来,打开,是几个雪白的大馒头,我小唇一勾,姥姥果然是舍不得我的,抓起一个就欲往嘴里送,雪兽鄙视地冲我怒吼,转头看向药箱,我这才想起温泉里还泡着一个陌生美人儿。我瘪了瘪嘴,心疼地将馒头放下,认命地打开药箱,拿出细布和两只密封白色竹筒。
我朝池里的美人抬抬下巴,“去!把他拉上来。”
雪兽屁股一翘,十分不将我放在眼里模样,却还是乖乖的听了我的指示把人拖上了岸,直到将人拖到兽毛地毯上。美人身上早已擦红一遍了,然而,谁在意呢。我盘腿坐在美人身边,将竹筒的塞拔开,一股清香迎面扑来。果然雪竹储存的药丸愈发精巧了,倒出一颗护心丹和紫暖丹,给美人服了。因为温泉的水有养肤和疗伤之效,美人的伤口终于不再流血,隐隐有愈合的趋势。我又从药箱里拿了药膏。将药膏涂在伤口处,又用了细布仔细包扎了。我果然菩萨心肠啊,我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