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后,姥姥便久住于炼丹房了,主屋开始空下来。我十回去炼丹房寻她总有六七回看到房门内锁,我心里的空缺越来越大,于是在寻不到姥姥后,就去找梅开,却只字不提男女之事。
就这样,一年过去了。
定雪山的光阴那么慢,我开始迫切地希望自己老去。
梅开越来越习惯山上的生活,不再似开始那般不习惯用丹药替代食物不习惯定雪山的安静不习惯定雪山的终年大雪。只偶尔打来野物,带着我,去雪兽那改善改善生活,毕竟人对食物总有着一种特别的渴望。
我从珑洞过来竹屋这边时,便看见梅开倚在窗旁,手指无意识地点在窗台上。我心下略微思量,便下了决定。
回来珑洞,从内洞取出一把小巧金斧。斧太久没用,光泽都暗淡不少,记得以前,我总爱带着这把小金斧到处砍伐,做一些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后来做的东西总是莫名其妙地消失,我便也失了兴趣。
紫竹林很大,其间每隔五步六步就种了寒梅。梅、竹长年不凋,到也成了一处稀世美景。
其间各种阵法暗部,记得我刚上山那会,经常被姥姥使唤到这里来采药捕猎,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自己被迷在这里,让姥姥亲自过来将我领出去。经历的次数多了,我便也学会了如何破阵。可是梅开比我聪明,一年了,他被困在这里的次数也就十来回。为了不让自己活得那么艰难,每次梅开被困需我解救时,我便会狠狠讽刺他一番。虽然他并不将此放在心上,但我感觉我心里的阴影还是得到了缓解。
我找了小半天才找到记忆中的那株特别漂亮的竹子。我抓着它,一顿猛摇,将枝上积雪摇落,方才抽出腰间的小斧子,细细比量着。
这株紫竹虽小入手却细腻如玉,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暖意,连竹上的紫也宛若紫琉,格外无瑕。竹子表面有流光华彩,我是知道,这紫竹品种越珍贵,看起来就越像一块好玉,下手自然更需要分寸了。
我比画了几下,便落了斧。只一下,那紫竹便倾天倒下,悉悉索索,有竹叶从空中落下,仿佛下着紫雪,美得让我心中激动。
竹子倒下了,我比量了竹根底部成玉的部分,又是两下斧子,便听到轻脆的断裂声。
有一声如泉水清泠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幕君!”
我回头,便看见那人直直站在一棵梅树下,如梅如莲,清冷傲媚。那一瞬,我仿佛看见万千梅花齐绽,疑似仙人天上来。
他见我回头,勾起红唇,微微一笑。竟是褪去了二分清雅,多了一丝妖媚。
梅花瓣伴着几片紫竹叶,零零洒洒地落了他一身,他也浑不在意。他立在那儿,仿佛世间只剩下他一人,孤独而清冷。
他应该是寻了我挺久,肩头的衣裳都已经被雪打湿了。
我捡起砍下的那截紫竹,藏到身后,跑到他身边:“怎么了?以后打伞出来吧。”
他长身玉立,含笑问我:“你手里拿了什么?做什么躲躲藏藏的。”说罢就倾身欲夺我手中之物。
我呆住,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又答非所问啊摔!
也就是一愣神的功夫,他便从我手中夺取了紫竹。
“好漂亮的紫竹。”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抚过竹身。看完之后又问我:“小巧剔透,玉面流紫,着可是传说中的玉紫竹了?”他的语气有着难以压制的兴奋。
我眨眨眼:“大概是吧,毕竟在这十多里长的紫竹林里,我找得出八九株紫得流光的紫竹来,倒是像这般玲珑精致且成玉的紫竹我却是再也寻不出来第二株了。”
听罢,梅开的笑意愈发深了,映衬着眉目更如精美。
看够了也摸够了,梅开一脸肉疼地将紫竹还给了我:“这东西甚是稀贵,你且好好收着,莫要随意丢弃了。”
我瞧着好笑,也不敢当面笑他,只装作一副慎重模样,将玉紫竹收入怀中。
见我将玉紫竹收好了,梅开这才收回目光,拂去了身上的落梅,道:“珑主回竹屋了,你且随我回去。”
我皱了鼻子,哭丧着脸:“定是又要考我药理了。惨了!惨了!我最近都没怎么习书,这可怎生是好啊”
梅开斜眼睨我,眼波流转,高挑修眉:“一到这时候就知道跟我咬文嚼字了,早干嘛去了。你到底要跟不跟我回去?”
我肩膀一垮:“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怎么没有。”梅开笑道“你不想跟我回去也没关系,到时候珑主亲自来寻你时,你就地一滚,胡乱哭闹一番,珑主尊上定不会在强求你背书了。反正这种事你也是常干的。”
我顿时脸红,冲着梅开低吼道:“你怎么老揭我老底!”
梅开长袖一甩,转身便走:“这定雪山万里寂寞,总是要自己找些乐子的。”
我气噎,冷哼一声,又灰溜溜地跟在了梅开身后。
梅开走在我前头,先我几步进了院子,待我进去之后,他已袅袅地走到石桌旁,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置于手中温着。
姥姥从屋里出来,看到我怀中的那截玉紫竹。瞬移到我面前,伸出手颤抖地指着我:“你···你···你把玉紫竹给砍了?”那声音有着气绝的无力。
凭着我和姥姥住了三年的了解,姥姥现在现在很生气,不,准确来说,她现在已经出离愤怒了!
我觉得心肝疼,轻轻地抬起脚,欲溜之大吉,却不想姥姥比我的动作更快,抓住我的领子就将我提起来了,我连忙露出我就自觉最可爱的笑容,甜甜地唤了声:“姥姥~~”
姥姥连提着我衣领的手都在抖,我生怕她老一个手不稳,就将我丢出去了。
我眨巴眨巴大眼,软声软气道:“前段日子你不是说缺紫竹叶做护心丹吗?”
“所以你就将玉紫竹都给我伐过来了?”姥姥怒极反笑,我看着她脸上的皱纹都被气得一跳一跳的了。
我上下骨碌眼珠,就是不看她:“我这不是好心办了坏事吗?”我这话说得极心虚。
还未等我说完最后一个字,姥姥便操起我,将我拖进了她的屋子,把门狠狠关上了。
我被姥姥丢上了床,立马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门被人从屋外推开,是梅开。
我被按在床上,扒掉了裤子,姥姥手持一条竹条,一下一下地抽在了我的臀上。我被打得鼻涕眼泪齐飞,见到他进来,不顾一切地朝他喊:“出···出去!!!出去!!!”
他皱着眉头,开口欲言,却被姥姥一拂袖扫出了屋,门又重重地将他关在了外面。
我不知道屋外的梅开可有被姥姥的那鼓劲伤到,不由哭得更大声了:“你打吧!打死我得了!”
姥姥下手更重了,我都要感觉不到我的屁股了,耳边响起她怒不可竭的吼声:“你再冲进来一次,我便多抽上她十下!”
屋外没了动静,我也气了。牙齿死死地咬住下唇,再也不肯发出半点声音。
顿时屋里屋外,只剩下竹条抽打皮肤的声音了。
姥姥真的生气了,我心中哀嚎。这次我真的做得过分了,毕竟这玉紫竹不仅是让人起死回生的主药,更重要的是,它还有着那般逆天的作用:脱骨成仙。
也许这听起来很是荒诞,但旧影珑也曾有过关于此的古籍。再说,我不信,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信啊。
成仙啊,这个诱惑太大了。从古自今,求仙问道的人又何曾少过,人人皆醉!
渐渐地,我的意识慢慢模糊起来,嘴巴里全是铁锈的味道,鼻子里也充满了腥味。迷迷糊糊地,我护住胸口的玉紫竹,好歹打也挨了,可不能就这样被我压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