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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淘气的夜绍汝

早有人拿了四品中等丹药给夜子城吃下。夜子城对自己颈间的伤根本不以为意,他看着谭瑛,眉开眼笑,“这么多儿女当中,紫夕最像我!阿瑛,你给我养了个好闺女。”

谭瑛并不理会他,自顾自缓缓走回内宅。紫夕是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又如何能指挥得了一批训练有素的骑兵?她从前很是贞静矜持,如今却别有一番张扬洒脱,好似能干了不少,好似长大了许多,远嫁京都宋家,紫夕究竟遭遇到了什么?谭瑛一阵阵心痛。

夜子城紧跟着她,一路唠唠叼叼说着话,时而喜时而忧,时而仰天大笑,时而扼腕叹惜,情绪起伏不稳,表情剧烈变化。一会儿顿足“她怎么不是儿子?!那我六安侯府岂不是后继有人?”一会儿又傻笑“幸亏是闺女,我可是儿子多,闺女少!”一会儿还沾沾自喜“阿瑛,咱们只养了紫夕一个,她长得真像你,比你还好看。”最后憧憬起美好未来,“等我把紫夕接回来,咱们一家四口,再也不分开。”

谭瑛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这个男人,年青的时候不是个好丈夫,如今人到中年,难道能做个好爹?怕是还同从前一样,自私自利的只想着自己,只想着六安侯府吧。这会儿他口口中声声“闺女”“紫夕”,其实他有没有想过,怎样对紫夕才是最好的。

谭瑛的冷淡、讥讽,刺激到了夜子城,他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隐去,咬牙切齿说道“你从前便是这般模样!要么冷冰冰的不理会我,要么讥讽的看我,你心里在笑话我,是不是?”大怒之下,他双手按住谭瑛的肩膀,厉声质问,“你怎么敢这么对我?我是你丈夫!”

谭瑛低笑道“我有丈夫么?洞房花烛夜我一人孤孤单单坐了一夜,独守空房,你这新郎官可真孝顺,彻夜陪伴令堂!你知不知道,从咱们成亲第一天开始,我便在你六安侯府立足不稳?”本来娘家就败落了,丈夫再不待见,让初进门的新娘子如何在婆家站得住。

夜子城眼神躲闪一下,有些心虚的说“那不是娘病了么?我做儿子的,自然不能置之不理,自然要在娘床前尽孝。”虽然努力想装出个理直气壮的样子,究竟声音还是低了下去。新婚夜喝合卺酒时,谭瑛还是一脸娇羞状;等到他被匆匆叫走一夜未归后,次日清晨再见面,谭瑛的眼神已是冰雪一般冷漠。那夜,真是伤到她了。

往后,便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夜子城回想起那段时光,心中愤怒起来:老娘骂他“娶了媳妇忘了娘”,不给他好脸色看;新媳妇则是人前彬彬有礼,人后冷若冰霜,本应是新婚燕尔的绸缪时光,变成一片愁云惨雾。辛辛苦苦等了三年,好容易娶回了意中人,却只能过这样的日子,怎不令人恼火,“当年娘本是要悔婚的,是我坚持要娶你……”夜子城越想越愤怒。

谭瑛冷冷道:“谁让你坚持了?那时我舅父还健在,没了你六安侯府,舅父自会替我出头,寻个忠厚清白人家子弟,误不了我!又何必上你家去看人白眼?什么侯府世子夫人,你真当我稀罕这位置么?”

夜子城怨气冲天说:“你不识好歹!自从我在晋国公府园子里见过你一面后,睡里梦里忘不了你,一心一意想娶你回家!”想到自己一片深情谭瑛从未放在眼里,十分伤心。

谭瑛微笑道“然后呢?娶我回家,把我扔在一边不理不睬,要么宠爱妾侍通房,要么陪伴令堂。你娶我,是摆在家里好看的?”究竟娶回家的是妻子,还是摆设。

“我也不想的,阿瑛,我恨不得日日夜夜陪着你,”夜子城很是痛苦,“可是,娘吩咐的话,我不能不听。她老人家养大我不易,我要孝顺她……”

谭瑛啼笑皆非,“谁家母亲养大儿子是容易的?又有谁家母亲会干涉到儿子儿媳房中事?夜侯爷,贵府稀奇事可真多。”实在懒得理会这人,谭瑛快步回到屋中,反手关上门,将夜子城关在屋子外面,夜子城用力敲门,她好像没听见一样。

夜子城抬脚想要用幻力来踹门,半中间却又放下了。这会子她儿子不在身边,没了顾忌,可是威胁不到她了,即便踹开门进去,她也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也不会理睬自己。夜子城在门外呆呆站着,后悔了,后悔不该放走夜汝绍。

当阳道。

“姐姐!”夜汝绍死死抱住紫夕,再也不肯放手,紫夕又是心疼又是歉疚,好言好语哄了半天,等到夜汝绍慢慢镇静下来,才让大夫给他把了脉,“没什么大事,静静地休养几日便可。”听得药师这么说,紫夕略略放心。这可怜孩子才四岁,今天可是吓得不轻。

大夫命人煎了安神汤过来,紫夕温柔细心的喂安汝绍喝,“汝绍乖,不苦的。”夜汝绍皱着小眉头,乖乖的喝了,果然这安神汤很有效用,过了不久夜汝绍就睡着了。紫夕看他睡踏实了,给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走了出来。

“小姐可累坏了吧?”秋霜陪笑地迎上来行礼问候,“少爷出门了,刚走不久,说是去了凌云阁陪侯爷饮茶。少爷临走前交待,请小姐先好生歇息着,杏花胡同的事,十里堡的事,他正打听着。指不定这两日便有信儿。”秋霜声音清脆悦耳,口齿伶俐,把一应事务交待得清清楚楚。

杏花胡同,是安家;十里堡,是奶娘李嬷嬷的家。初回京在时张雱派人去过这两处,杏花胡同是有官兵守着,十里堡是李嬷嬷未回。算算时间,李嬷嬷该是回到京城了,怎么会?紫夕有些忧心,不会是路上有什么事吧?按说跟着那么大的商队,应该很安全啊。

紫夕确是疲累不堪。泡了回热水,换上轻便衣服倒头睡下,直睡到次日日上三竿方醒。“小姐你醒了?”秋霜掀起浅碧色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笑盈盈服侍紫夕起床洗漱,“可巧了,夜家小少爷也是才醒,正吵着要姐姐呢。”

话音未落,夜汝绍已迈着小腿,咚咚咚的跑了进来,“姐姐!”紫夕蹲下身,夜汝绍一头扎进她怀里,“姐姐!”紫夕紧紧抱住他,小孩子换了陌生环境,怕是不适应。正常来讲,成年人每日还需要拥抱呢,更别提这么小的孩子,受了惊吓的孩子。

夜汝绍是从小被紫夕带大的,其实是原主带大的,不过这不会影响他们以后相处,以后她就是他姐姐了。此时偎依在姐姐怀中,觉得很是安适,撒够娇,紫夕带他吃了早餐,夜汝绍开始淘气了,“姐姐,娘呢?我要娘。”

怎么跟四岁小朋友沟通?紫夕想了想,决定把夜汝绍当成有理解能力的人,讲讲道理试试看。“汝绍,娘暂且有事,回不来。姐姐带着你,好不好?只是几天功夫,娘很快能回来。”

夜汝绍黑漆漆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紫夕,撅着小嘴,一脸委屈相,怎么哄哄他呢?就把他抱在怀里说好话?管用不管用啊,紫夕正在犯愁,救星来了。

张雱走进厅中,身后跟着四个小孩,两男两女,都是四岁左右年纪。夜汝绍一眼瞅见同龄人,眼睛里的委屈慢慢消失不见了,变成了雀跃和兴奋。

这四个孩子衣着都整洁,眉目都端正,其中更有一位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雪白粉嫩的小脸,天真稚气的神情,可爱极了。“想不想跟他们一起玩?”夜紫夕笑咪咪问他。夜汝绍看看姐姐,看看四个孩子,来回看了好几遍,点点头,大声说“想!”

夜汝绍从夜紫夕怀中溜出来,跑到四个孩子面前,犹豫了好一会儿,鼓起勇气拉住漂亮小姑娘的手,然后五个小孩一起跑出去玩了。“现挑出来的,都是家生子,很乖巧听话,不会欺负汝绍的。”张雱见紫夕走到窗前向外看,以为她是放心不下弟弟,轻声说道。

“岳侯爷说了什么?”夜紫夕回头,笑咪咪地问张雱。靖宁侯在军中摸爬滚打数十年,御下自然有术,张雱陪着自己到六安侯府别院抢人、劫持夜子城的事,靖宁侯肯定已经知道了。昨日张雱被叫过去,不知有没有挨训斥。

“没说什么。”张雱脸红了,不自然的转过头,避开紫夕的视线。夜紫夕忽然觉得好笑:怪不得他要留大胡子呢,实在是太容易害羞,太容易脸红了,有个大胡子在,确实可以遮盖遮盖。

“真的没说什么?”夜紫夕使坏地凑近张雱追问。淡淡的幽香袭来,张雱心神俱醉,嗫嚅道“真的……真的没说什么。”

其实,哪里是没说什么,是说了很多。“这位夜姑娘,怕是身世有些离奇。”岳培当时先是这么说的。张雱听了心中不快,冲口而出,“我身世也离奇。”和她正相配。

岳培笑得很是开怀,“这般有胆色的姑娘家,可是凤毛麟角。无忌,将来你定会惧内,定会被她管得死死的。”张雱听了很是受用,低声嘟囔了一句“我乐意让她管。”岳培听后更乐,成了,无忌有着落了。

窗外阳光明媚。夜汝绍和四个小孩追逐打闹得很是开心,满院子都是几个孩子的笑声。“大胡子,谢谢你了。”夜紫夕回过头,真诚的道谢。

张雱心里想说的是“不客气”“不用谢”“咱俩还客气呀”,话到嘴边,鬼使神差似的变成了,“你怎么谢我?”

阳光下,夜紫夕笑盈盈戏谑的开口,“公子有德于人……”“愿公子忘之。”张雱识趣的接上,二人很有默契的对视片刻,莞尔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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