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尝卫等到了凌晨三四点钟,依然没有接到任何电话,倒是徐清风和林无畏来了电话,他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林无畏说没想到当年那个年轻的女人会变成这样的一个老太太,她很自责,希望能在媒体面前道歉,或许能转移陈如意的注意力。
韩尝卫拒绝了他们的请求,说先看看这边的情况,毕竟他们露面的话,恐怕事情未必会进展更顺利,况且对他们今后的生活也必定有很大影响。
后来,黄岩来接他的班就把他赶回了家。韩尝卫临走的时候又回头问:“队长,梁老和祁灏怎么样?”
“没事的,小灏已经出院,现在休假在家,老师在陪着呢,暂时情况还好。”
韩尝卫“哦”了一声,黄岩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再等等吧,等这件事情结束后,好好和祁灏谈谈,他也是警务人员,会想通的。”
韩尝卫忧郁地点了点头。
回到家的时候,韩尝卫就倒头躺在了沙发上,本来想睡一觉的,可突然他的脑海一阵炸响!
客厅里怎么多了一架摄像机!
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房间四周。
“谁?出来!”
这时,书房的门打开了,韩尝卫警惕地后退了进步,伸手拿起来了棒球球棍,可出来的人却让他打出一惊。
怪婆婆!
“怎么是你?”
“韩警官,不必这么惊讶,你们今天的那出戏很精彩,陈如意可是拼了命地想要出现呢。”
她话里有话,好在之前已经分析过陈如意的双重性格,这个出现在自己家里的,恐怕是那个执着于报复的人格吧。
“那既然你来了,说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陈如意走到摄像机前,打开了摄像机,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抬眼望着韩尝卫的时候,眼神突变,变得悲伤、沧桑,她说:“我来告诉你,这么些年我是怎么过的。”
韩尝卫明白了,此时说话的是另一个人格,那个大概还有善良之心的陈如意。于是他做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我知道你们去老家调查过我,你们一开始以为我死了吧。”
韩尝卫苦笑地点点头。
“那年公公婆婆死后,我就开始神智不清了。其实一开始带着两人骨灰回到家的时候,我就不想活了,可是夏家对我有恩,我还是要照顾公共婆婆。于是,我就忍受辱骂照顾他们到死。他们死了之后,我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我开始每天、每天去天天、夏海的坟前哭,我不明白、我不甘心,我才22岁,就失去了所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我只记得连一个乞丐都来欺负我,她抢走了我的衣服、我的戒指、我的鞋子。我就那么缩在角落里,像个死人一样。我走啊走啊,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座城市,我成了万千乞丐中的一个,破烂不堪、蓬头垢面蹲在街角、躺在天桥下,偶尔还要被一些强壮的乞丐侵犯。”
陈如意说道这里的时候,开始哭泣,泪流不止,韩尝卫递过去了纸巾,她却不肯用,伸出手胡乱擦了下脸。
“7年前,我记得很清楚,是七年前。那天阳光很好,我就那么多抬头看了一眼街道,却看到一个小女孩,两三岁的模样,长的像极了天天,我跑过去抱着她,我以为我的天天回来了,我以为她回来了。”
“可是那孩子吓得大哭,她的妈妈跑了过来,狠狠把我踢到在地,她骂我是疯老太婆、老不死的、骂我是垃圾、猪狗不如,我才35岁,就被他们骂做老太婆,我恨!我恨!我恨这个夺走了我一切的世界。于是......”
“我就出现了!哈哈哈哈”陈如意眼神突然变得很吓人,恐怕另一个人格又出现了,韩尝卫立马握紧了手上的球棍。
只是过了三两秒,她又恢复了平静,开始讲述当年车祸的经过。
陈如意十七岁就和二十岁的夏海结婚,出事那年她才二十岁,而康清平,哦不,应该是夏天,才两岁。
那一年他们顶着风雪赶回老家,因为挣钱不多他们又买不起汽车的票,于是就借用了工地上的破旧摩托车,打算和很多农民工一样骑车回家。
骑到当年车祸附近的时候,摩托车出了问题,他们三个只好边推着摩托车边往前走,不一会就遇见了康宗林一家,他们很热心,主动停下车帮忙。
夏天和陈如意坐进车里取暖,毛香敏拿出热水和饼干招待他们,康清平和夏天两个孩子玩的很开心,陈如意感概遇见了好心人,满怀感激。
康宗林帮忙修好了摩托车后,便和夏海抽着烟聊天,夏海也感概着原来有钱人也不都是趾高气扬的。康宗林抱怨着天气太恶劣,不知道前面的路好走不好走。
夏海为了表示感谢,他骑上摩托车说先往前走一段探探路,让康宗林的私家车经过的时候也好放心。
不一会儿,夏海就骑着车回来,他告诉康宗林前面的路还行,道路挺宽,就是积雪有些厚,开慢一点就没事的。
本来两拨人这个时候是要分开走的,可夏天和康清平两个小孩子一见面就成了好朋友,互相都不愿意分开,于是毛香敏决定就让夏天和陈如意呆在车上,反正走在这转山附近就这一条路,一时半会大家还是顺路的,等过了山再分开也不迟。
车里面很暖和,陈如意想着对孩子也好,于是就同意了。因为当时车上有很多玩具占据了不少空间,陈如意觉得夏天坐在车上已经很打扰了,于是她就没坐在车上,跟着夏海坐上了摩托车。
夏海和陈如意骑着摩托走在前面,康宗林开着车走在后面,在经过一个大拐角时,突然从山顶掉下一个烂木重重砸在了康宗林的车上,那么一瞬间,他没能掌握住车,急刹车却导致严重打滑,于是车子又重重地撞向了前方的摩托车。
夏海和陈如意被撞飞了,康宗林的车也滚到了山坡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如意醒了过来。她满脸是血、跌跌撞撞地找自己的丈夫和女儿,走了好久才发现了被撞变形的摩托车,而摩托车附近躺着自己死去的丈夫还有一个十几岁的陌生女孩。
夏海死去的模样她到现在都记得,睁大双眼、鲜血流尽,跟林无畏描述的一致,夏海在滚下山的时候,被一根树枝插进胸膛而死。
失去丈夫,陈如意痛不欲生,可她来不及守在丈夫身边,她要去找自己的女儿,待她找到康宗林摔烂的车子前,她只发现了焚烧一半的小小的尸体。
她慌忙抓起雪去撒上去,疯狂地撒上去,扑灭了火,她看到那孩子穿着几天前她买的新衣服,粉红的衣裤,绿色的棉靴,那是、那是她的天天啊!
“啊!天天!我的女儿!”
鹅毛大雪中,陈如意抱着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孩子,撕心裂肺死哭着,直到昏迷。
在医院醒来的她,悲痛欲绝,她想再看一眼孩子,可是才发现自己昏睡了七天,医院已经自作主张火化了她的孩子,最终,连最后一眼也没能见到。
再后来,她也只能又火化了丈夫的尸体,拿着康宗林一家赔的钱、带着丈夫女儿的骨灰,行尸走肉般回到了老家,开始了悲惨的后半生。
陈如意讲述着,她的眼泪从没停止过,韩尝卫看着她苍老的脸,心中无限感概,命运待她真是不公。她本应该是四十岁一般的模样,她本应该过着平淡幸福的生活,可是早早地,她就失去了一切,痛苦地活着、挣扎着,难怪会分裂出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