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掩人耳目,二人改作乡下夫妻搭伴,并将脸上抹了泥灰,谢灵儿坐在驴上,肩上斜挎了一个搭袄,将婴儿置于其内,悠闲的看着尹飞牵驴而行。
此时日影渐渐西斜,两人一驴在官道上慢慢走着,拉出一条长长的斜影,犹如一对探亲回家的小夫妻,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充满了乡村情趣。
官道前后无人,只有阵阵的鸟鸣声传来,过得一会儿进入了一片荒地,鸟鸣声也听不见了,耳中只有嘚嘚的驴蹄声,气氛越发的沉闷起来。
谢灵儿坐在驴背上,刚开始还显得悠闲自得,到了后来越发觉得难以忍受这种氛围,于是对尹飞说道:“呆子,你知道我为啥要去山阴县吗?”
尹飞头也不会,低低哼了一声,说道:“不知。”
谢灵儿又道:“你知道我为啥要问会稽内史王凝之的情况吗?”
尹飞又低哼道:“不感兴趣。”
谢灵儿又问:“你知道我为啥要独自出行吗?”
尹飞继续闷声答道:“与我无关。”
谢灵儿连续吃了三次闭门羹,心中气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强行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可是越想心中越是气恼,最后忍不住嘤嘤哭泣了起来,泪水打湿了胸前绑着婴儿的袄巾,那婴儿似乎也受到了感染,或许是饿了,也哇哇的哭了起来,顿时两人的哭泣声交相起伏,不绝于耳,在旷野中显得如此突兀。
尹飞虽未回头,但此时已然听到了后面传来大人哭孩子闹的声音,只得停下了脚步,静待片刻,那驴儿无人牵引也停了下来低头寻找脚边的草料咀嚼。
过得一会儿,谢灵儿哭声渐渐止歇了,连忙哄着怀中的婴儿,尹飞见背后无声,牵过了毛驴又继续前行。
这时谢灵儿的说话声传了过来,只听她说道:“呆子,我知道你怨我放着怀中婴儿不去救助,反而要转道去山阴县,可是你知道吗,唯一关心我,对我好的姑姑就在山阴,我就想去看看她,现在山阴被围了,兵荒马乱的,我担心她出了意外。”
谢灵儿似乎是哭多了,声音有些嘶哑,声音越说越是低沉,但仍然清晰可闻:“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你,你知道我为啥取名叫灵儿吗,因为我出生在太元八年乙亥月!”
话落,尹飞忽然止步站定,若有所思。谢灵儿仍然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我出生时,恰巧发生了一件大事儿,那时北方蛮兵压境,欲长驱直入,突破大江天险,吞并大晋,朝廷调集了国中大部分兵力与北方胡人在淝水展开了决战,我谢家很多人都奉命战场厮杀,其中就有我叔父率领的八万北府兵,而我叔伯则在后方督战,当时胡人压境,朝廷内外愁云惨淡,国将不保,胡人首领苻坚所带军队十倍于北府军,兵强马壮,我军对阵胜算极小,形势不容乐观,甚至很多高官门阀都已在悄悄准备金银细软,准备继续南下逃离胡人的屠杀,没曾想那一战天助北府,大晋终究还是打赢了。
那天叔伯听闻前方战报,高兴之余,仰天大笑曰:“这真是天佑我朝,福降谢家,苍天显灵也!”这时母亲刚生下我来,正自啼哭不止,爹爹欣喜之下,认为这是天降祥瑞,于是借叔伯吉言,当即将我取名谢灵儿!”
这时尹飞再也按耐不住,急忙问道:“你说的可是前宰相谢安指挥的,谢玄带领的北府军与苻坚大战于淝水的那件大事儿?”
谢灵儿回道:“不错,正是叔伯坐镇指挥的淝水之战!”
尹飞此时已然确定了谢灵儿的家族身份,只是身世太过骇人,忍不住又问道:“你叔父是谢玄,你难道是谢玄侄女,当朝晋陵都督谢琰的千金女儿?”
谢灵儿道:“不错,我的确出生在陈郡谢氏,家父正是谢琰!”
尹飞此刻心中已是万马奔腾,心绪难平,原来谢灵儿竟是陈郡谢氏家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