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前方又走过来了几个难民,似乎是一家人,两男三女,最小的小女孩儿约莫六七岁,全部都是衣衫褴褛,脸呈菜色,两个妇人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尹飞见到那几人过来,连忙喝住牛车,下车问道:“叨扰各位了,敢问前方是何处,我乃句章县人氏,前日携带妻女前往庐江县,没曾想今日路过此地却是迷路了。”
这时其中一个中年汉子道:“小兄弟快快回去吧,此处距离山阴县已是不远,山阴县乃是会稽郡治所,前几日长生军打了过来,上虞县,余姚县,诸暨县,永兴县都已被长生军占领,现在众贼军已经将山阴围住了,前方正在打仗,危险得紧。”
那汉子说完,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尹飞见之连忙将身上的水袋取了过来,对那中年汉子说道:“多谢大哥提醒,快些喝点水吧,我去车中和拙荆商议一下行程。”
那汉子将那水袋接了过来,连喝了两口,又递到了身后,待得五人喝过了水,那水袋已是滴水不存,那中年汉子接过空水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让你见笑了,连续赶路,身上的水粮都已耗尽,家中几个老弱也是口渴得紧,唉,真希望草包内史王凝之能够挺得半日,让我等逃到镜湖边,也能多活得几日。”
话音刚落,谢灵儿便拉开了车帘,探出头来急切问道:“你说什么?王凝之不是任江州刺史吗,什么时候调任到会稽来了,还任会稽内史一职?”
那汉子本来正和尹飞侃侃而谈,突然见牛车中伸出一个俏丽的面孔,呆了一呆,才道:“敢问你是何人?和王凝之什么关系?我等只是平苦百姓,官场之事不曾知晓。”
谢灵儿自知失言,连忙说道:“我母家是江州人士,当时王凝之曾在那儿任刺史之职时,众民皆知,不曾想没过得多久,王凝之竟然调任了会稽内史。”说话间眼神闪烁,尹飞见之心中知晓谢灵儿定是心中有事瞒着她。
那汉子不曾留意谢灵儿眼神变化,说道:“原来如此,那江州如今也是兵连祸结,希望你家中无事才好。”叹了口气又道:“路有枯死骨,白骨无人埋,何时才能给我们老百姓一个太平,唉,那豪门地主盘剥的虽然厉害,每年收获口粮十之八九都会上缴,但好歹也能活命,可是当今朝廷为了补充兵员,竟然强行征兵,须知征兵入伍,生死由天,十人入伍九人死,唉。”
那汉子说到此处,声音低沉起来,似乎肚中满是悲伤,不能言语。这时旁边的那个小女孩突然说道:“爹爹,阿哥何时回来?你不是说镜湖边可寻得阿哥吗,我还等着阿哥做鱼给我吃呐。”
那汉子听到小女孩此话,张了张嘴似要说些什么,又强自忍住,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幸得旁边一妇人连忙拉了拉小女孩手臂,柔声说道:“阿女别急,你家阿哥只是参加长生军去了,待得战事过后,自会来与我们相会,说不得还会带很多好吃的来给你。”
这时那小女孩才转忧为喜,拍手说道:“真好,我希望阿哥给我带桂花糕,对了,还有糖人,我喜欢吃赵大叔家的糖人,阿哥曾带我去买过,阿娘,我们下次去的时候给你带点。阿哥说。。。”
小女孩儿越说越是兴奋,这时那汉子突然大叫一声,满脸怒意道:“够了,阿女,别说了,你阿哥不会再回来了!”
这突然的一声怒叫,那小女孩儿也是吓的一呆,站立片刻后突然扑进那妇人怀里,低低的哭泣。那妇人只能用手轻抚女孩儿的头发,眼泪不自觉的流淌了出来,妇人也知失态,连忙用衣袖拂去眼角的泪痕。
那汉子见此,也知自己情绪激动,对自家闺女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哀叹道:“也罢,阿女,你过了今日,就年满十二了,也算成年,我也不必瞒你,你家阿哥已经不是以前的阿哥了,他已入了邪道,我已决意与他断绝父子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