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除了站岗放哨的兵卒外,其余的都随意的聚在一处,吃饭的吃饭,聊天的聊天,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静。这本来是一副和谐的情景,也不知怎的,尹飞越看心中越是压抑,犹如一块大石深深的压在自己心头,恨不得大吼一声,围着整个城墙奔跑几圈,发泄一番。自从与刘裕在那处葫芦口集市遭遇偷袭之后,尹飞对自己的感应越发自信起来,此时内心急躁,虽不知将来会发生何事,但隐隐感觉会有大难,说不得山阴城将会被攻陷!
尹飞站了起来,来到垛口望着城下的孙恩大营,心中感慨,北地现今都落在胡人手中,族人仍在遭受异族统治,苦不堪言。汉家子弟却在大江南岸你争我斗,安于营造自己的一方乐土!正在感慨之际,背后忽然伸来一只大手,拍在自己肩头,尹飞回头一看,正是夏侯晟,也不知夏侯晟从哪儿掏摸了两壶酒来,见尹飞回头,递过去一壶酒,朗声道:“你我都不是此中军人,无需顾及军令,与我一起找个安静地儿喝酒去!”
尹飞此时心中烦躁不安,正需借酒消愁,见到夏侯晟送了酒来,哪有不喝之理,当下接过酒壶,与夏侯晟一起寻了一处墙角,背靠墙壁,壶嘴揭开便喝起酒来,夏侯晟准备的甚是充足,不仅有酒,还有两碟青豆和一些干果。
二人吃得片刻,夏侯晟见尹飞只顾着喝酒,青豆干果也不见吃,疑惑道:“小兄弟今日似乎满腹心事,莫不是家中出了何事?不若说出来与我听听,若是我能帮衬的绝不推辞!”尹飞道:“这倒不是,我父母远在青州,正在胡人的铁蹄统治之下,还有两个姐妹,在京口暂且居住。他们虽说生活艰难,但还能勉强度日。”夏侯晟又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你所担忧何事了,你且放心,谢灵儿乃是谢家极端重要之人,虽说如今落于敌营,但我已通过谢家府士的联络之法将此信息传递了出去,想来此刻谢家已经派人去寻找了吧!你就不必过于担心了,待得山阴城解除危机之后,我再与你一同打探。”
尹飞听到夏侯晟已经做好了找寻谢灵儿的准备,心中大是欣慰,忽而脸一红道:“夏侯大哥,这,呃。。。我所担心的不止这一件事,而是孙恩!”顿了顿又道:“敢问夏侯大哥,你认为山阴城能否坚持到大军来援?我们能否守住?”
夏侯晟听尹飞问此,也自沉默了片刻,才道:“局势甚危,虽说我们今日挫了敌方士气,但也是取巧而为之,山阴守军只有区区六千,但是有四千都是临时征调的,未曾经过军中训练,且兵器短缺,上阵厮杀不怯场就算不错了!真正能够提枪杀敌的也就两千余人,山阴城面积巨大,又无翁城保护,护城河淤塞,城墙乃是土垒而成,确实是危险之极!”尹飞道:“确实如此,此城自王凝之担任会稽内史以来便疏于防备,军纪散漫,本是担任守城卫土的军队战斗力还不如谢道韫掌控的内史府私军!”
夏侯晟道:“小兄弟所言极是!看看那些城防军个个肥头大耳,在这危急关头居然还能悠闲地玩掷五木,摆设赌局!”尹飞知道夏侯晟意有所指,顺着他的目光向不远处一个墙角看去,只见那儿正围了七八个人,甚至还有光着膀子的,正在那吆五喝六,好不热闹!虽说看不见人群中的赌具,但是看那样子以及人群中不时发出的呼卢,稚鸡之类的赌博术语,用膝盖想都能知道他们是在做什么。尹飞只得无奈道:“山阴城如今内忧外患,除开孙恩派入城中的密探不说,光是那些怯弱欲开门投敌的便不知有多少,杨卫虽是豪杰猛士,无奈作为王府私军,对城防军掌控力弱,一到打仗便各自为阵,犹如山寨土匪般不堪大用!”
夏侯晟此时也已无喝酒雅兴,随口嚼了嚼几个青豆,似觉无味,张口又吐了出来,道:“我刚入城时也打探过,这孙恩的直属护卫营少说有二万多人,投奔或者强拉的流民军少说也有三四万人,反观山阴城守军加上临时城中征召的壮丁也就六千有余,六千对六万,嘿嘿!”
夏侯晟站了起来,意气风发道:“想当年我北府军淝水一战,八万对八十万,同样都是以一对十,且无高大的城墙作为依靠,仍然能够杀得那些番邦蛮人丢盔弃甲,赳赳北府,雄视江东,何等的威武雄壮!”说到这儿又瞥了瞥不远处的城防兵,只见周围都是些坐的,卧的,抠脚丫子的,发呆的,光膀子吆喝赌博的,看这些兵丁的作态,哪儿还有之前孙恩攻城的紧张态势,只得长长叹了一口气。
杨卫刚刚提升军候,怎奈其出生私军,没有威信,众军士都对杨卫爱理不理,要不是孙恩之前有过屠城的举动,且孙恩有残忍好杀的恶名,见新招的新兵顾念家里妻儿,不愿征战,甚至会杀其妻女,将婴儿沉尸井底,并美名曰供奉水仙!恐怕这山阴城中的军士十之七八早就大开城门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