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呓语的声音入耳却是滚滚惊雷,在阵法的范围内,惊梦就像是主宰一切的神。
龙浩然将长剑往空中一抛,无形的剑器逐渐显现。狭长而轻薄,似乎与不同的剑没什么不同。映着星光,剑也像星星似的,昏暗但自有刚强。
剑如灵蛇一般游动,似乎能随意弯折成任何形状。但我知道那是错觉,很多剑都是宁折不弯的。剑刃流淌出晶莹的光,与惊梦阵法的光芒融为一体,继而缓慢而又坚定地将阵法的光芒排开。
我无法想象光芒也能排斥光芒,更无法想象光能像水一样流淌,而这一切正发生在我眼前。
剑光洒落,如一顶帐篷护住了龙浩然他们。紧接着,剑尖调转指向了巷尾。龙浩然一行开始缓缓朝巷尾退去。
能让人迷失方向的阵法并不罕见,惊梦曾跟我提起过迷阵和困阵,当然还有较为奇特的幻阵,但归根结底只是迷惑人的五感罢了,并没有多大威力。结合具体的年月日时运用奇门遁甲布阵,甚至都不需要人耗损精力主阵。惊梦的阵法当然不止如此效用,连我都能感觉到阵法引而不发。
然而龙浩然的退去惊梦似乎并没有什么办法阻拦。他朝前紧迫三步也就站住了,龙浩然他们安然退到巷尾。
“很厉害的阵法,但却留不住我,毕竟迷雾再浓都无法改变北极星的方向。这只是打个招呼,就先罢手吧。相信你我都不喜欢势均力敌的打斗。”龙浩然伸手虚握,剑光一闪,长剑就回到了他的手上。光华隐去,一眨眼剑就隐形了。
“你说的很对,既然旗鼓相当就没必要非得动手了,否则即使胜了也是惨胜如败……”惊梦收起了阵势,阵法的光芒渐渐消失,星星点点的光如微粒般融入了夜色里。
“慢着。”笑丘打断了惊梦的话。
“我脑门上还留着记性。”说话间他已经越过了惊梦。那是一个安全的距离,一旦逾越,东流和惊梦将很难施以援手。
长刀缓缓指向持盾的少年。“告诉我,你的名字。”
“茅策。周公的后人,两家的世仇。”持盾的少年缓缓朝笑丘走来,巨盾的幻影将他护住,与巨盾相比,他的身体格外弱小。
笑丘困惑地看了一眼惊梦,惊梦轻轻点了点头。
“我想知道盾牌能否挡住刀锋。”说话间脚一跺地,人就飞了出去。
刀光一闪,盾影一晃,一声闷响。
笑丘和茅策很有默契地各自退去,交手只在一刹那,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笑丘伤口迸裂,惊梦赶紧在他的穴位上击打。轻咳几声,唾沫上竟然有着血丝。
“你这么拼命干什么?能不动手当然是不动手的好。”惊梦有些慌乱。“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即使是小伤也容易落下病根。出了事我可担待不起。”
笑丘轻轻一笑。“你可曾见过习武之人临阵退缩?你们总是说明哲保身,可这抛头颅的事总得有人来做。”
笑丘斜着眼睛看向茅策。“你的盾牌也不多如此,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话音一落,盾牌的虚影再也维持不住。如烟花盛开般炸裂,光华消散的盾牌恢复成小铁牌的样子。茅策口吐鲜血,头上的发丝在夜风中飘散。
茅策竟然被笑丘剃成了光头。那一瞬间,笑丘究竟出了多少刀,那一刀又是有着怎样的稳定和准确。能剃掉头发,当然也能斩断咽喉。
“原话奉还,这只是打个招呼,就先罢手吧。”笑丘转身朝我走来,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身后会有人趁机偷袭。
幸好龙浩然是个识趣的人。在我分神看笑丘的一刻,他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笑丘从远处拾来一个大盒子装下了长刀。这是一个类似琴盒的物什,可以背在身后。大概平日里笑丘就是用这个盒子携带刀具,如果不过安检,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趁今夜良机,考较一下你的修行。”我们刚绕回大路,笑丘就要拉我去江堤。
“笑丘看出来了。机缘到了。”惊梦眉开眼笑地跟上。
“机缘到了。”东流哈哈一笑,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不一会儿就上了江堤,再往下一跃就钻进了芦苇荡。三拐两拐来到一处空地,视野无碍,四下无人,大概这里就是目的地。
“他这劫数可比别人凶险。”东流一脸凝重。
“这才只是开始,往后还麻烦着呢。他的劫数就是我们的劫数。”惊梦打趣道。
“少说闲话。”笑丘也露出了少年心性。“你先站个桩我看看。这儿沙地柔软,功夫浅脚下无根,最容易看出跟脚。”
我点了点头,心里默念口诀。深深地呼了口气便摆开了架势,沙地站桩感觉果然非常奇怪,似乎比平日更为轻松,但脚下的虚浮让人心里都有些空空荡荡。
“行了,先歇着吧。花架子还像个样子,可惜没有半点用处。”笑丘摇了摇头。
“腰腿劳损,精气散失,果然还是无用。”惊梦点了点头。
休息一会儿之后,东流说道:“‘涉水’有三妙,我独取其一。你走两步看看。”
平地“涉水”,一般是拖着步子滑行。沙地上却是两脚都扎进了沙子里。走出了五六步就被叫停了。东流看我犁地似的走路,颇有些哭笑不得。
“清流濯体变成砂土活埋,你这练法可真是有意思。”东流苦笑着摇了摇头。
“观而不能止,收而不能敛。果然还是无用。”惊梦又点了点头。
我一阵泄气,坐在了沙地上。
惊梦指了指江心。“修行的宝地我可是替你们找着了。”
我定睛望去,雾蒙蒙什么也看不清。
“我明白了。修而不成,行而无果,问题不是出在你身上,也不出在我们身上。不能扫三心飞四相,为之奈何!”惊梦一阵感叹。
“欲成其功,先澄其心;欲成其术,先遣其欲。也是活该!”笑丘缓缓迈步,朝江水走去。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此心非心!”东流长叹一声,尔后继续说道。“还是让别人插了一手,用佛法化解吧。不知道背后还有多少人。”
惊梦哈哈一笑:“还是先去咱们的修行宝地。不管什么情况,都是他的机……”
惊梦突然语塞,呆呆看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