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瞄了我一眼说:“趴在窗台上行不行?”
东流:“道不传非人。”
惊梦还想探头进来,却被东流用门重重地拍了一下。
“哎呦!好心好意帮你们把门,居然还挨打,这是什么世道。”门外传来了惊梦的声音。
“你去把门关上。”东流居然跟笑丘说了同样的话。
我把门合上,确认关好后坐到了东流对面。
东流问:“笑丘刚才教了你什么?”
我纠结了好半天才答道:“笑丘告诉我不能跟别人说。”
东流:“我问的不是秘法,而是手段。你只说是什么拳什么劲就行。”
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老老实实地回答马步。东流听我说起马步却显得非常惊讶,然后就陷入了沉思。
“奇怪,居然是静中求动的功夫。按说你这情况想炼形,应该先从脏腑入手,元气养体。直接蹲马步恐怕适得其反。你再说说怎么蹲的,不用说秘诀,摆个架子就行,这样就不用担心有忌讳。”
笑丘说蹲马步也不必避人,于是我学着样子蹲给东流看了看。
东流看完后说道:“行了,原来如此。看着像是站桩,实际上却更接近导引炼形。他传你的秘诀没有提到行气调息吧。”
我回忆了一番:“没有。”
“但每一步都是在行气调息。这入手之法实在奇特,应该还有别的功效。”
东流还真说对了,这个马步能炼眼睛。
“他教你武功,说是武功却接近道术。我教你一门道家养生的功夫,说是丹功却接近武功。”东流想了想,跟我说道。
他俩这是在干啥,能不能好好教点东西。这是在斗法显手段,还是有别的意思?我挠了挠头,最后仍然没敢质疑什么。
东流站起身来。“他的桩法,静中求动。我的步法,动中求静。你看好了。”
我赶紧睁大了眼睛。步法啊,别一眨眼就错过了。可我从来没想过居然还有这样的步法。他朝门口走了几步,每一步都是举步维艰。像是小孩儿学步似的,没一脚稳当;又像是身上背了百斤大石,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还没到门口,他就已经大汗淋漓;这才几步路,就已经是气喘如牛。
眼见他停下,我赶紧过去扶住。他却说:“其实不累。”
等我俩又都坐下后他才问我:“都看清楚了?”
我回答看清了。他微微一笑:“你再想想,想好了走几步。”
仔细回忆了一番后,我试着走了几步。明明没什么技巧,可却是怎么也走不好。他迈步时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迈步却没有。笑丘直接让我记住了蹲马步的感觉,东流却让我忘记了走路的感觉。来回走了几步,仍是不得要领,最后有些气馁地坐回了椅子。
“你要记住的不是走路的感觉,而是别的。”东流说着又站起来走了几步。这一次迈步比刚才还要艰难许多。就如同戴着沉重脚镣的囚犯,每走一步都是折磨。他又开始喘气,但不等发汗就坐回了椅子。
东流问:“这回看清了吧。”
我回答:“看清了。”
于是又起来走两步,仍然不得要领。来来回回好几趟,最后连怎样迈步都不会了。
东流叹了口气:“邯郸学步啊!想让你悟出来果然不容易,你先坐下来,坐正了。我跟你细说。”
我坐回了椅子,腰背挺得笔直。
东流说:“你太关注步子了,关键不在步子上。这套步法叫‘过河’,有行气破关与河车搬运两重门道,但传给你就只能叫‘涉水’了。你明白了吗?”
我摇头。
东流一时语塞,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解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要到河对岸去,可是既没有桥梁又没有渡船,只好下水走过去。河水有深有浅,有清有浊,有急有缓,有温有凉……”
真没想到过河都有这么多学问,内心其实是有些不屑的,与笑丘教的东西不同,完全没发现这里边有什么玄妙。不过越听态度就越端正——东流说的全是比喻。人身体的种种现象、种种体验全都概括在“涉水”两个字里了。只可惜这些他只是轻轻带过,没有细说,我非常后悔没有从一开始就认真听讲。
心法并不复杂,我一听就懂,但是里边包罗万象,想要融汇贯通不得不说是一件难事。口诀也很简单,是一首汉代的乐府诗,东流传口诀时居然像唱歌似的唱了出来。没想到他也会吟诵,不过仔细一想也就不奇怪了,僧道念经文本就是唱诵,既便于记忆,又饱含深意。
讲解完毕后,东流又一连问了好些个问题。我回答得很狼狈,东流又是一番解释。等明白了关窍,再学着走,已经有几分神似了。
看我这几步走得不错,东流脸上有了几分笑意:“跟你说一个忌讳,你千万记牢了。精神饱满,体能充足的的时候才能练习。如果感觉疲劳,千万不能演练。”
我十分不解。好端端走路,明明是一副不累也累的模样,怎么真累了又不能练呢?身上有负重,脚下有河流,一脚深一脚浅还得小心翼翼,身上汗出如雨,嘴里气喘如牛,这究竟是不是累呢?
东流没有多做解释,而是转移了话题。叮嘱了几句说是练功也无需避人,抽空习练不必太勤。
我有一肚子的问题要说,特别是“过河”的种种类比,真想用纸笔记下。可我再怎么问,他却再也不开口了。
东流也背着手出门了,没跟我打招呼,我跟他说话他也是不理。
惊梦还在门外,见东流出来了,也不搭话就进门寻我。
我问惊梦:“他俩都怎么了?出门都不理人。”
惊梦笑了笑:“你又没有拜师,他们怎么敢答应。真要回头应你,只怕会被你坑害不浅。”
我怎么会坑害他们?也许另有所指吧。他们修行人有一些很奇怪的规矩和忌讳,我还是少说为妙。
惊梦一脸坏笑,不知道是动了什么歪脑筋。“他们都教了你什么?你跟我说说。”
这还真不能说,我像个拨浪鼓似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