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纠结，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终风的这个水龙头实在很不容易，洗手水，饮用水还有扫地拖地的水，全指望它。学校光学生就有三五千，居然一个水龙头就可以满足，这实在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思来想去也只有两个解释了，其一是学生素质太高，其二是不洗手的学生太多。我个人倾向于后者。
“今天可真是奇怪了，怎么都这时候来抬水？水流那么小，跟小孩儿尿尿似的，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见有那么多人排队，不由得有些急躁。
华仔默默地排着队，像是有心事。由于接一桶水得花很长时间，所以大家都默契地遵守着一些规矩。洗垃圾桶的最优先，因为洗桶的同时可以让人洗手。洗手的其次，就只是沾点水气而已，快的话一秒钟搞定。就是接水的不招人待见，因为水桶放那儿啥事也不能干。
很不幸的是，队伍前面既有洗垃圾桶的也有接饮用水的，还有一大群等着洗手的同学环伺。继续等下去是没有前途的，我担心等到下课都轮不到我们。
“咱们去逸夫楼吧。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我对华仔说。
他扭扭捏捏半天不说话，我催促了两遍他才说：“还是别去了，那么远。而且校领导和老师都在，发现我们去抬水多不好。再说了，一样的管道还能出两样的水，都一样……”
“你怎么这么怂？以前还没发现。逸夫楼的水就是比这里的干净，我说实话，冲马桶的水都比这干净，你信不信？整天喝这个水生病了怎么办？”
“反正烧开了，没事儿。我也想去接点干净水啊，可是咱们愿意别人不愿意。比如明天早上抬水的同学，他们愿不愿意爬楼？而且最关键的，他们抬水为的是早上可以去校门口吃饭，咱们开了这个头以后还有谁愿意抬水？”
我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好说：“别人的事咱们管不了，既然是咱俩抬水，那就没什么说的，大不了牺牲一点。”
华仔紧握着水桶后的插头，似乎是担心电线会拖到地上去。“下次一定，好不？下次！我的作业还没有做完，等会儿自习课下了就要交给老师，等不到眼保健操就要送逸夫楼去……”
他不太敢面对我，眼睛在插头和水龙头之间游移。
作业没做完，所以不敢去逸夫楼，这也是个理由。我可不能害了朋友。其他抬水的同学会有这么多考虑吗？他们有没有洗一下水桶？有没有发现那水有很深的颜色，很重的味道？
我干笑了两声，说道：“啊！你不说我还忘了，等会儿一下子要交好几张页子，我也没做完。”
垃圾桶已经洗好，倒垃圾的同学用手指勾着它，一脸嫌弃的模样，掩着鼻子，一边走还一边笑骂。垃圾桶一般也是洗不干净的，我不知道是谁的责任。
刚才有垃圾桶在，洗手的同学还有点矜持，生怕不小心会碰上。现在则是一窝蜂拥了上去，大有千军万马混战一团的意思。我们几个接水的同学赶紧退开，生怕会误伤。
这一战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我知道他们的本意就不是洗手。让别人看到洗了手就好，至于洗得干不干净从来都不重要。可即便如此，还是耗去了不少时间。
也许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而等待的时候时间又走得太慢。抬水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事实上任何事只要做的人超过了一个，就绝对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大家都喝同一个桶里的水。我为自己的愚蠢而羞耻，为自己的单纯而惭愧。
而第一桶水就在这时候接好了，我的杂念还没有消尽。
“哎，同学。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接那么多水干什么？反正也喝不了，咱们都只接半桶怎么样？节省时间，回去也轻松些。”我提议道。
大家面面相觑。而后一个同学说：“行啊，你真机灵，就这么办。”
然后其他的同学也开始附和。“早该这么办了，等这么长时间，再等就下课了，作业还没有做完……”
“要我说啊，也别说半桶了，那也太多了。干脆再少抬一些，看这刻度，三分之一桶就够了……”
大家群策群力，不一会儿就拿出了新方案。死盯着铜壁上的刻度，到了就走，酌情多接一点点，也不管什么半桶三分之一桶了。不知不觉，我竟成了始作俑者，真是惭愧啊。
“这水的颜色不对啊！”我大惊道。
其他的同学也发现了，不过一点儿也不着急。
“同学，这我就要说你两句了。你这么机智，脑子这么活，怎么死盯着这些零碎不放？接好水早点回去就好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一个接水的同学对我说。他的语气让我挺舒服，不过这话当然不算什么好话。
“不是，平时黄中泛绿，今天这水有点发黑啊。”我走近了两步，仔细看了看，说道。
“晚上光线不好，学校的水一直这样。”水到刻度了，这位同学一刻也不停留，急匆匆离开。跟他同行的同学踉跄着跟在后面，水桶里的水一阵晃荡，两人差点摔跤。
“这么急干什么？不对，怎么水里还有一坨坨的！捞起来看看。”新接的水也不干净，看起来瘆得慌。
接水的同学把桶晃了晃，然后将水倒在了一边。天啊，居然有黄泥、水草以及水藻之类的东西。这真是自来水？而就在我仔细观察的时候，水又接好了一桶。
“到咱们了，快一点。”华仔说。
我赶紧答应了，过去搭手。水桶连洗了两遍，我还是觉得不干净。但再想洗又不方便了，毕竟后面还有人排队。最终我们只接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水。
抬水回去，也许是分量不够，老是觉得桶有些发飘。而里面的水更是不堪入目，漂浮在水面的不明杂质已经被撇去了不少，但还是很脏。而同学们传言的腥味，我现在是尝试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杀过鱼。
就像某些同学说的——这样的水给我洗澡我都不要。只可惜，全校的学生，除了博志班，其余的全得喝这样的水。烧开了应该也差不多吧？说不定洗手嫌脏，喝起来还别有一番风味。就当是喝汤，你们不喝，我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