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长鞭通体乌黑,就像是一条黑蛇。舞动时,幻化出点点碧绿的光华,像泛青的柳叶又像毒蛇的尖牙。白师姐一动手,声势非常骇人,她似乎完全忘记了这是闹市。
我抽空看了一眼四周,居然没有人注意到我们这桌发生的怪事,这可太奇怪了。
陈师兄不甘示弱,也亮出了法器。他的法器是一柄黄色的小木剑,看起来很是精巧,像一件玩具。剑身上精雕细琢,有许多细密的花纹,天然的纹理与符箓的笔画夹杂在一起,看起来很有艺术感。师兄将手一指,木剑悬空,淡淡光华显现,木剑像是活物一般,围在师兄周身转圈。
假如陈师兄不亮法器就好了,按我对白师姐的了解,只要师兄服软,绝对不会再穷追猛打。可是现在,两人都是骑虎难下,谁也不愿意低头。
因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两人动手了。原本同桌的师兄、师妹还想劝解,现在就只好先躲到一边了。别架没劝成,人还被误伤了。
一位师兄轻声念了口诀,就感觉眼前一花,整张桌子都横移到旁边了,连桌上的酒瓶都没有倒一个。我们所有人都被挪到了一旁,这只是一眨眼的事。前一秒还惊惧不安,后一秒就全成了看客。我还坐在椅子上,筷子还拿在手上,真不知道师兄是怎么做到的。挪移东西并不困难,连人一起挪可就麻烦了。
白师妹素手轻扬,一道白绫如同云雾一样弥漫开来,我们所有人都被罩在里边。“孤云出岫”!白师妹的境界果然也不低。
我们这边观众席刚搭好,那边舞台上就已经开锣了。白师姐和陈师兄都下了狠手,一招一式都凶险异常,对别人凶险,对自己也凶险。我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们收不住手会出差错。
“各位师兄,咱们不能干看着啊。要是出了事怎么办?咱们这么多人,应该拦得住吧。”我急得都要跳起来,赶紧恳请各位师兄出手。
可是没有人愿意劝解。我知道他们的顾虑,这俩人得罪谁都不好,所以根本没法劝。但现在情况危急,再也耽误不得,不及细想,我连忙去抓白师妹这根救命稻草。
“白师妹,这里就你年纪最小。白师姐最听你的话,陈师兄也不敢欺负,你去最合适。赶紧把他们劝开,再等可就迟了。”
白师妹听了我的话,猛然僵住了。笼罩在我们身体周围的雾气都差点散去。她抿着嘴唇摇了摇头,我只觉得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
“小公子为什么不自己去劝?”一个师兄突然说道。
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急忙追问。
“陈师兄和白师姐道法精妙,功力深厚。贸然上去容易误伤。而且一旦惹怒他们,很可能同时面对两人的合击,所以我们谁上去都不合适。唯有杜小公子最合适。
其一,小公子没有护身之法,跟普通人无异,各门各派都有戒律——不能对普通人出手。这规矩都记到骨头里去了,只要有普通人出现,他们肯定会下意识停手。
其二,小公子身份特殊,他们两人对谁都不会留手,唯独不会对小公子出手。退一万步说,还得给三位公子留个面子。
其三,今天是小公子做东。主人应该保证客人的安全,再不济也得帮着把恶客赶走。”
这位师兄究竟是什么人?刚才不声不响的,现在居然出口成章,有理有据。有这样的才华,闲坐在这里可真是屈才。师兄的话我都明白,可是有意无意的,我将其忽略了。毕竟我也不愿意轻身涉险。
现在话已经说透,即便有危险我也只有认了。眼见两人已经打出真火气,出手越来越凶猛,我再拖延片刻,事情就不可挽回了。再回头看大家一眼,没有人愿意给自己找麻烦。
“住手!别打了!”我大喊着跳了出去。
两人的打斗已经与生死相搏没有区别。白师姐身上有好几处剑伤,殷红的血液渗出来把衣服都染色了。陈师兄的样子也很狼狈,肩头中了一鞭,衣服都给打烂了……
当我跳到他俩中间的时候,剑和鞭正在激烈碰撞。对于我的到来,他们当然是能察觉到的。可是争斗却并未停止,他们的法术和法器从我身边绕了过去,像长了眼睛一样,一丁点余波都没有碰到我。
这样也好,两人都没有失去理智,起码还知道不伤害无辜的人。可是法器和法术哪里会真长眼睛呢?不仅不长眼镜,连慈悲心也未曾有过。
小剑引动雷声,从剑身上我感觉到九天之上的滚滚惊雷正在骚动。长鞭吞吐风云,我仿佛看到一条毒蛟正在兴风作浪。
他们是打算一击定胜负么?这一击凝聚了两个门派的智慧,包含了师兄与师姐的全部体悟,还有两人全身的气力……
我好像又做错事了。假如我不闯过来,他们也不会使用杀招。这样的招数不能轻易使用,师门是有规矩的,然而现在,谁也不会顾及那许多。
“停手!”我什么也不顾了,就算把命搭上我也认了。
他们没有收手,这样的招数也根本没有办法收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情况。
雷声轰鸣,整个世界都仿佛变成了雷电的世界。风云际会,世间万物都变得缥缈起来。我在风与雷的交汇处,痴傻地看着这个失去原色的世界。动荡的中心往往是平静的,我不知道这样的平静能持续多久,毕竟眼前的一切都是脆弱的。脆弱的平衡随时都可能被打破,到那时,我们三个必死无疑,旁边无辜的人多少也会被波及。
我不是那种愿意为他人牺牲自己的人,但在明知必死的时候,心里边却放不下旁人。一线乌光出现在师兄和师姐的身后,那是剑光,乌黑的长剑在离两人很远的地方就刺出去了。那是最好的时机,也是最佳的距离。
师兄和师姐都无法分心他顾,更没有余力去招架。两柄剑就趁这时候偷袭了,像伏在暗处的毒蛇,一亮毒牙就是必杀。这又是些什么人?我们明明没有做任何恶事,可为什么全天下到处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