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风脚下的土地,在黄河河道的变迁和冲积作用下,沉积了深厚的适合耕种的土层。因此,自秦汉以来,古人就在这片土地上修建了秦渠、汉渠、唐徕渠等诸多农业灌溉渠道。
此刻,有一条南北走向的河渠就出现在李乘风的面前,这就是秦渠。岸边的沙柳枝条随风摇曳,似乎在诉说着千年历史的沧桑。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河流中的浮冰停止了流动,又重新冻结起来。
不远处,有一处方圆数百米的小型屯堡依秦渠而建,花岗岩石砌就的围墙,大约有三米多高,围墙上面摆放着幔、木檑等城防武器。围墙正南方中轴线处,是四米高的门楼,大门敞开着,上有一块残破的匾额,书写着三个大字:“吕家庄”,经历多年风雨侵蚀,字迹已经斑驳。
从屯堡外面远观,这就是缩小版的灵州城。
“到了,我们今晚就住在这里。”郭景义纵身下马,牵着缰绳,从大门直接走了进去。李乘风、郭兰溪紧跟其后。
大门后面,闪烁着一片淡淡的刀光,吓了李乘风一大跳。原来门后又摆放了四辆崭新的塞门刀车,这是一种两轮板车形的城防武器,车上密布尖刀,主要用来堵塞城门、撞刺敌人的。
李乘风仔细欣赏了这几辆刀车,又举目看向四周,庄内处处散发着一股荒凉的气息以及重重的杀气。
“原来这里就是设局的地方。”李乘风心中已经了然,这个吕家庄就是用来对付大虫族和沙陀贼兵而准备的,此处的防守既严密又漏洞百出,明摆着就是要消耗攻防双方的。可惜,由于李乘风的缘故,才失去了它的使用价值。
此刻,吕家庄颇有一种人去屋空的感觉。这样的一处庄园,若一个人都没有,那就真的成了鬼屋。李乘风比较忌讳这样的词汇,今天有太多沙陀人和大虫族人因他而成了刀下冤魂,万一半夜三更有秩序地逐一来敲门,李乘风必然又会失眠的。
“有人吗?这里有人吗?”李乘风四处喊了喊,四下寂静,没有一个人回应。
“李乘风,你别喊了,这里没人居住。此处原先是吕文公子的家,现在族人都搬到灵州城中,这里就暂时荒废了。”郭景义补充了一句。
果然,这里空无一人,具备闹鬼的先兆。
郭景义驾轻就熟,就跟自己家一样,掩了大门,安顿好马匹,收拾好行李,引着李乘风、郭兰溪到后院偏房居住下来。
安顿好以后,郭景义又在后院中央点起篝火。
没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豪情,烤全羊也长翅膀飞了。三人一边烤火,一边嚼着干粮。干粮生冷且硬实,考验着三人的咬合力。一时间,三人相视无语。
郭兰溪嚼不惯这样的食物,舍了干粮,回到房间中,一会功夫,拎着一支羊腿一溜烟跑回来。“我差点把这条羊腿给忘记了。”
“我来帮你。”李乘风看到肉,就似看到亲人一样,主动帮忙,将羊腿架到火上烤起来。大口吃肉的豪情,终于回来了半分。
“兰溪妹妹,你是偷偷拿的吧?”李乘风轻声问了一句。
“还用偷偷拿吗?我可是大大方方拿了装包裹里的。”郭兰溪眉毛一扬,又从怀中摸出一块石头,递给李乘风。
“这是?贺兰石!”李乘风仔细端详着这块石头,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贺兰石质地细腻、刚柔相济,是做砚台的好石料。李乘风手上这块贺兰石,紫中嵌绿,绿中藏紫,云纹流畅,石眼分明,还夹杂着一条似龙形的褐色石线。这一块石料雕刻成砚台,绝对价值连成,就是给一万头牲口也不换。
“拿来我看看……好宝贝!”郭景义拿着石头,也是端详了许久,连连称赞。
“这块石头,我找埋乞要的,他居然当成一般的石头,随手扔给我了。”郭兰溪将石头收回怀中,嘻嘻地笑,笑得李乘风只有敬佩。
郭兰溪的这些小动作,李乘风居然都没察觉到。李乘风只有拿起镶有绿宝石的宝刀,抱在怀中,勉强赚回点面子。
如果此刻统计战果,郭兰溪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这小女孩子,于无声处发横财,轻轻松松破纪录。
羊腿已经开始滋滋滴油,散发出阵阵肉香,快熟了。
……
“李乘风,还我命来!”一阵声音似乎从地底下传出,近在咫尺。
李乘风吐了嘴里的羊肉,猛一回头,背后空空如也。
“李乘风,还我命来!”声音又起,呼唤着李乘风。
李乘风心中发毛,急忙四周张望,运用排除法,搜索着周围的任何一个活物,结果仍是空空如也。“掌柜的,你听到有人喊我吗?”
“没听见。”郭景义嚼着肉,轻描淡写地随了一句。
“兰溪妹妹,你听到了吗?”李乘风看向郭兰溪。
郭兰溪点点头,直接窜到父亲怀里,寻求保护了。而李乘风只得单独一人坐着,听着索命的呼唤。他可不能往郭景义的怀里钻,一个真正的男人,在恐惧时不需要别人的怀抱。
“李乘风,还我命来!”声音再次响起,真真切切,从地底下传来。
“谁?”李乘风拔刀在手,大吼。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鬼?难道沙陀人的冤魂真的来寻仇?难道李乘风真的就这么倒霉吗?无数个难道袭来……
最可恨的,郭景义继续装聋,跟没事人一样,嚼着羊肉。情况不对呀。
李乘风于慌张中看到郭景义淡定的脸,果断察觉到事情有假。如果李乘风连这一点小伎俩都识不破,那就真是笨到家了。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是人比鬼可怕,必定是院中有地道,某人就藏身在地下捣蛋。
随着内心恐惧感的消失,李乘风思索着如何反击一下。
“谁,谁在叫我?你要索命,别来找我,都是掌柜的害你们的。”李乘风装作恐惧,大声吼着。
“李乘风,我死的好惨!我就找你索命!”声音从地底下再次传来。李乘风分辨着声音的来源,确定了大体的方位后,拿刀架起火堆上用来烧水的瓷壶,将滚烫的开水浇到地面上,热水顺着地上的石板缝隙,迅速渗透下去。
这一招果然奏效,地底下有了反应。
“哎哟,好烫,你个孙子,居然来这一招。”随着声音落定,地面上的石板随之翻开,从下面钻出两个人来。这两人,正是司马狂林和吕文。
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郭景义终于没有忍住,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