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月明,风不高却有些寒。本该是动手的日子,却因为苏瑾的出现要等到明天。她是一个柔弱的女孩,是谁都不想她受到伤害,更何况龙千穆那么喜欢她,怎么会在她的手底下动手。
而且还来了一个帮手。
苏瑾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天有些冷。在寒州吹来的风历经过风雪,不免让人直颤。她又不知道该去哪里,实在不想去邢府。大衍的官兵都在追捕穆哥,她才不会与那些人为伍。只是自己该去哪里呢?
早知道就该在这里住下!
苏瑾一抬头,不知道何时又走回了寒年客栈。他惊慌失措的在自己仇人手中逃走,却莫名其妙的回来。
“你回来了。”忽然像是一个久违的声音响起。
苏瑾抬头,正看见坐在窗台上的离云。有些不知所措的左顾右盼,随后目光又落在离云的胸前。
“你怎么又没有穿衣服!”
离云低头一看,匆匆的在房间拿了件衣服穿上,然后重新来到窗台,看着没有走的苏瑾庆幸。
“这还差不多,喂,你那里还有空房间吗。”
“隔壁有一个。”
苏瑾匆匆的在客栈老板难以理解的眼神下定下了房间。未进自己门悄悄地打开了离云的房门,探出半个小脑袋说:“我可以进来看看吗?”
离云点了点头,得到允许,苏瑾稍稍的开心了一下,他盯着楞头愣脑的离云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人会是一个杀手。
离云的房间非常整洁,地面没有一丝灰尘,阳台上挂着几件衣服,桌子上挂着一把剑,还有一个木桶,然后就没有其他东西。
就好像他的人一样,十分的干练。
“对……对不起。”
苏瑾小心翼翼的说,说出那句本该在一开始就说的话。
“嗯。”离云回答,觉得理所当然,他接受这个道歉。
两个人回答了两声。整个房间静默无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按理来说,苏瑾的哥是龙千穆,而离云是知道一切原因明面上的人,他们两个人本该是敌人。
那就应该说一些应该要说的事情吧。
“我想问你一些事情。”苏瑾开口,打破沉默。
“我看过《致怀》,但我却不想说,对于大衍的混乱我一点儿也不想看到,甚至于我想看到一个和平的年代。如果你是想问是谁杀了于都统,那么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会是龙千穆。”
苏瑾心中一动,他想问离云,其实原本就做着问问的打算,但是没有想到他说了。
“那是谁?”她更想知道的是谁杀了于都统,是谁让龙千穆陷入了这种不义的状态。
“他弟弟。”离云笑了笑。
苏瑾皱眉,在来江州的路上,他一直听穆哥讲寒子,珊珊,秦晴以及小兰。
她抬头看着离云,想知道他说的真假。可是看着那张笑脸,无论怎么都想不通他说的是真是假。
穆哥和他兄弟情深,他为什么要陷害自己的兄弟。
离云看着想不通的苏瑾,哈哈大笑了两声,也不说破《致怀》的内容。对于这本书,离云实在不想说些什么东西。
“不去睡么。”离云看到已经坐下的苏瑾,有些尴尬的说道。
苏瑾看了离云一眼,然后转身就去睡了。随后离云擦了擦桌子,他有些洁癖。
却不知道,在凌晨,这家客栈走来了两个人。
“老板你好,想打听一个消息。”
老板趴在柜台上没有睡,“大晚上的打听消息很贵的。”
“买下寒年客栈多少钱。”
老板一愣,看了看身后这家破烂的客栈,“卖房不卖地,卖地不用钱。我卖,但只卖给你一晚上的时间。”
“多少钱。”
“一千金珠。”
“我这里有八百。”
“七天后还三百。”
“成交。”
在成交的那一刻,老板带着小二悄无声息的走了,然后寒年客栈烧了一把火。
一千金珠在某些大人物来说并不是很多,可一把火就烧掉未免有点太可惜。这两个黑衣人却像是烧毁烂木头一般,不动神色,情理之中。
他们从来不差钱,只要他们愿意去弄。
大火慢慢的在寒年客栈烧了起来,时至五更天刚过,天空蒙蒙的亮。继白塔白长歌之死后,烽无城之中又燃起了一把大火。火外是第一名刺客,两个蒙面的少年,手中执剑,眼神冷漠。
不断燃烧的寒年客栈中,离云赤身走了出来,他轻轻的笑,就像在白塔下看上白长歌死,就像在白塔上看到龙千穆自首,他永远如此风轻云淡。
他拉开了被火不断烧的房门,苏瑾急冲冲地跑出来,还不是很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我的仇人很多,你走吧。”
苏瑾看着离云,又看了看楼下的两个黑衣人,最终又落到了那个不急不慌的男子身上。在他的眼神中,一切事情似乎都发生的理所当然。烧楼是为了杀他,而他还在火中,一点儿也不交集。
他那双冰冷的眸子,在大火里没有一丁点儿异样的闪烁。
“你走吧,会连累我,你的功力太弱。”
苏瑾点点头,离云说的没错,自己就是一个累赘,不如离开,在这个时候通知邢府,查查这两个人应该能够查到一些什么。
冰冷的剑,炽热的火。龙千穆和龙寒天,这两兄弟握剑的方式一模一样,挥出的剑法也一模一样。
斩龙剑法自创立以来从来是越来越展露锋芒,特别是在龙天剑手上的时候颇有傲视群雄之势,在这两个少年身上也不遑多让。
离云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自己,在整个江州中,知道《致怀》的人不多,但威胁最大的就是自己。上面所书写的东西,很可能影响到这十多年来和平的局面。
有些人想让它传出于世,有些人想让它封于死亡的深渊,有些人想握着他,在需要用的时间在放出来。
一个打破九州格局的东西就在这个少年手中,而对面的那对兄弟无疑是最不想让《致怀》传于世界上的人。
但是离云从来都不会关心别人想不想,他只关心自己想不想。在冰天雪地的冥心山上,师傅死的时候他曾经告诉自己,你要为自己活着,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所以,离云不惧任何人,他只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
鬼步在一瞬间将两人拉近距离,面对最凶猛的斩龙剑法,他也没有拿出自己真正的剑,或许,他只有这一柄木剑。
燃烧的大火掩盖的三人的身影,幸运的是寒年客栈并不接镶任何一户人家。燃烧起来的大火只属于它。只要燃烧物全部烧毁之时便会熄灭。
三剑飞舞,似乎有你死我活的气势。兄弟二人更是将斩龙剑法使了一个遍,可终究是逼不到离云进入绝境。
离火宗一个神秘到极点的门派,它虽然传承了几千年却始终没有人知道他们掌握的剑法。他们就像是一只行走在江湖上孤独的鬼,一个人一柄剑一方世界。
这样的人,最强大,因为他们已经习惯孤独,心无杂念,无所妄动。
他古井无波的眼神中像是隐藏着锋利的刀,在和龙千穆龙寒天的交手中每一击都直逼要害。并且退一步他知晓,进一步也知晓。
“果然不像兄弟,配合的并不是那么紧密无间。”离云嘲讽。
“为什么兄弟就一定要配合的紧密无间,我们是两个人不是一个人。”龙千穆说着,上前一步,手中的剑化为万道剑光直逼离云。
离云看了龙千穆一眼,又看了龙寒天一眼,手中的木剑轻佻,踏身而起,一剑挥出。
踏半空挥出的一剑不仅仅是为了抵挡龙千穆的一剑,还有龙寒天。
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早就看穿了一切,一直以来的攻击,他们都是两剑,而不是一剑。或许他们会有变化,但是离云有信心能够在变化中变化。
三个交战了半刻钟,龙寒天似乎没有发现他的看透。一如既往的起身挥出一剑,不过这一剑格外的用力,并且瞬间内力飙到极致。龙家剑法,以战龙七式闻名,以龙神之咆哮震惊于天下。
龙寒天的龙神之咆哮,凶猛的像是一头爆裂的龙。在他肆无忌惮的内力下绽放,整片天空的空气寒了几分。而几乎在同时,龙千穆的剑光中飞舞出来一条龙,磅礴而浑厚的内力构建的龙张牙舞爪。
离云还是轻笑,就算面对的是两招龙神之咆哮他还是轻笑。
“出。”挥出的剑,他轻声说了一个字,似乎这个字拥有无上内力。
可是在离云喊出那个字的瞬间,那柄剑亮了。像是字赋予了剑生命,“出”字落下的那一瞬间,离云的内力瞬间掩盖了一切。恍若波涛一般掩盖了龙与虎。
龙千穆认得那一剑,在几个月前瑜州城,那名执木剑的男子说接下我这一件我自己下台。在下台的时候他说低估了对手。
那平淡无奇的一剑,就是刺客的一剑。
没有任何华丽而言,朴素的像是一个孩子都能够使出。可这一剑顺着风声,渐渐无声。他恍然看到一个儿童不断的在日落前刺这一剑,然后慢慢长大。
他每天都在刺出这一剑,所谓的十年磨一剑也不过如此。
看着那有恃无恐的眼神,龙千穆微微偏头,看着身旁的寒子有些担心。
寒子,能接下这一剑么?
“啪。”清脆的响声打破这三剑之间的对决,斗笠下的龙千穆停下了手,本该和离云撞上的一剑瞬间急转,因为他发现了一个人。
应该说,他本来就是为了发现一个人而来找离云的。
他的目的不是离云,一个人若是可以有恃无恐,那么他无所畏惧。之所谓无所畏惧,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离云在做正确的事情,他不怕任何人,就算是邢闫軍找到他,他也如此笑着眯着眼。
龙千穆只是有些担心,寒子能够接下这一剑吗?
“出落起离决,鬼炎丧众生。”
被龙千穆发现的人徐徐念道,然后挑了挑眉看着龙千穆说:“龙神殿,离火宗又打在一起了么?可这似乎比那个时候更凶啊。”
“你是第三名刺客。”龙千穆看着那个胖子。
他扭动了自己身上的肥肉,摸了摸长长的胡须,两只小眼睛眯了起来,看着龙千穆缓缓的摇了摇头,然后一剑刺了过来。
龙千穆不知道他摇头是什么意思,是觉得自己太愚蠢亦或是他并不是一名刺客。
“砰。”胖子手里的那柄短剑像是钉过来的,震得他手疼。
“惊鸿?”
龙千穆看着他出神,在对方浑厚的内力中龙千穆感觉到了一丝无力。这位胖乎乎的中年大叔并不是一个懒鬼。。
“惊鸿?”伴着一句反问,他肥胖的身体猛的跳起,整个人极具弹性的跳跃至半空,向下一剑。
龙千穆横剑一握,挡下那一击,整个人都被押进地下三分,然后那个胖子就走了。
龙千穆并没有打算阻拦,那个胖子大叔自己肯定打不过。只是他是第三名刺客吗?那个名为崇儿的少年悄悄出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会是他的手下。
“不是这个大叔。”龙千穆转身,看着还在战斗的龙寒天。
可是龙寒天没有输,他当时想寒子能不能够接下那一剑。但现在他不但接下了,并且战得越来越兴奋。
虽然离云依旧是如此的风轻云淡,可寒子没有输对他自己来说已经足够厉害了。
“越来越厉害了。”离云看着龙寒天说。
“被你刺过的伤口我怎么可能还被刺,你太低估我了。”
“我很难理解你的伤是怎么好了。”
“有伤就不能战斗吗?”
两个人的对话,像是一直争锋相对的朋友。他忽然想到了吕子归,在瑜州城,吕子归是最杰出的少年,所以他不断的向他努力。来到江州之后,最厉害的人变成离云,所以他不断的朝着离云靠近。
他从来不会认输,有更强的,那么他就朝着更强的努力。如果与之交战的是邢闫軍,那么他的目标就是邢闫軍。
畏惧,从来不属于龙寒天。
“我们还有打下去的必要么?”离云看了一眼龙千穆,来找自己是逼出后面的那个人,现在他明显失败了,那么没有必要在打下去了,而且有人来了。
“我认为,打架唯一的目的只有一个赢,只是现在不是时间。”
离云微笑,撤剑。
龙寒天冷哼,撤剑。
离云实在难以理解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一个战斗狂存在。
在江州的一些日子,他总想救下一些江州文士,将白长歌的那封《致怀》留下来,让天下的人来听一听,可是眼前这个人却是不断的杀。他无法阻止一个躲在暗处的人杀人,自己又不可能在明面上站在监狱里保护这些人。所以每一次都是来不及,一开始差点杀了龙寒天,只是被他逃了。
他本以为龙寒天受了重伤,以后会比较简单,但没有想到却是越来越难。
知难而进,越战越勇这就是龙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