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是一个充满战场烟火的城市,江州的骚动也意味着天下动荡。
它北临寒州,西接太荒,南临端驿国、巫族、自由之城等一些小部落,小城国。
它是江州,也是中州。
千年来,没有一次战乱不经历江州。
而烽无城位于江州之西,划霁河为东城墙,封玉石建立北城墙防御夷族,承铁水浇筑西城墙,合三十六门于南城墙。
每一面城墙都有独特特色,每一面城墙都有所针对。
在颜族建筑大师的改造下这座易攻难守的城市已经固若金汤。
如果要说唯一的弱点,那便是霁河的那面土墙了。可是霁河对面是大衍,只有当江州失地之时,夺回江州的时候才能显示它的作用。
江州,是无数人向往的天堂。
世间有一段佳话:翰州出尽天下豪杰,江州亡尽世间枭雄。
世世代代多少人曾经在这里葬身。
除了上一代,这里陨落着世代英雄的尸骨。
而上一代,在死神域!
江州以霁河划分为两半,西为烽无城,东为千里荒漠。
在这个霁河的东边,是千里的荒漠,因此到达烽无城极其不易。
龙千穆驾着马,穿越了这千里的荒漠终于上了前往江州的船。
只是,他皱眉凝望着霁河对岸的雄城,大衍的金鹰旗帜在风沙中飘扬。船家也挂起了蒲公英旗帜。
蒲公英旗帜是龙天剑的旗帜,后来变成了瑜州城的旗帜,再后来变成了整个大陆江湖中人的旗帜。
江湖中的人,就像是脱离了花蕾的蒲公英,它们随风飘扬,不知在什么地方落脚,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化为碾尘。
船上,五人,龙千穆和苏瑾,一名剑客,一个儿童,还有船家。
儿童是船家的儿子,帮着船家划船。
“船家,到烽无城要多久。”戴斗笠的剑客坐在船头,横剑抱于胸,看着辽阔的霁河上腾飞的水汽,淹没了视野的前方,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到达江州。
“大侠别急,你现在虽然看不到烽无城,但是一时三刻就能到了。”船家说。
“看起来不像那么近。”剑客凝眉。
船家笑了两声:“像是不像,只是你不明白霁河一到临冬,这上游的水都蒸腾起雾气,你的视野被覆盖,看不见有多远,如果是大夏天,你就会看到烽无城。”
“原来如此,那船家快些吧,我想早些到。”剑客说。
“好嘞,崇儿,动浆。”
龙千穆和苏瑾坐在一边,看着船家和剑客的对话不出声。不是他们不想问清楚情况,只是他们没钱,不好意思开口。
一路走上,二十银毫早就已经花完,在路上龙千穆还在街头卖艺讨了几个钱。不然到了这烽无城都快要饿死了。
不过,只要到烽无城,和城主府的人搭上线,这些事情就可以解决。
“你们不着急么?”坐至三刻,剑客无聊,转身对着龙千穆两人搭话。
“不着急。”龙千穆说。
“烽无城出了三名刺客,《致怀》已经落到三名刺客的手中。”剑客说。
龙千穆一惊,但很快平静下来。
《致怀》龙千穆在来江州的过程中多有耳闻。传说的江州之乱便是因为大衍文圣白长歌耗时八年写的一本书。
书中写的对大衍,乃至整个大陆的推算。他在书中说:十年之后,必有大乱。八年前的十年之后便是现在的两年之后。
据说《致怀》一书,详细介绍这十年之后的大乱会如何乱。
若要说起,这是一本推测书,星象书,若是一般人写的不可能会信,但是写的人是白长歌。
在武阳朝这个动荡的年代,文士大部分被杀,一部分被关在叶城,一部分驱逐到江州,而能够出逃的寥寥无几。
白长歌没有关在叶城,没有被驱逐到江州,也没有逃。他是从光华城光明正大走出来的,因为他曾经是大衍的丞相,雷楚天也不敢动他。这些年他游历九州,观星采月,时至八年,无影无终,八年之后请了当今各大状元,在江州这个地方印钞了上千本《致怀》。
如今在江州邢闫軍的带领下,朝廷所养的文官们全部被抓,书籍被一把大火毁灭。这阵江州的风,眼看就要被大火烧得无影无终。
龙千穆也以为,这阵风始终是风,纵然是再冷的北风也会过去。
可是,十年之乱这样的话题不仅仅让那些文士感兴趣,更感兴趣的是江湖侠客。所以有人把风留在烽无城。
“三名刺客?”龙千穆疑惑是怎样的三名刺客。
“第一名刺客看了此书,冒着大风险,冲进监狱杀尽看过此书的文士,同时只要出现了有关此书的声音,便被杀害,估计他还要杀白长歌。”
“第二名刺客看了此书,救了几个文士,像是再在与第一个刺客作对。他杀,他便救,但是救人远远没有杀人来得好办。”
“第三个刺客,像是吸引猎鹰的野兔,只有他现身,就有一批侠客汇聚江州。小到各门各派的小人物,大到剑圣之称的萧钰。”
“哈哈,不知道我进城的时候会不会出现第三个刺客的身影。”
龙千穆之后想了想:救人的会不会是寒天?他定是不会去城主府报道,一个人隐匿在这江州之中,当作一名刺客,不杀人而救人?
的确像是寒子的性格。
龙千穆微微的笑出声,想快些遇到寒子,然后看着他那张倔强的脸。
“谢谢了,请问大哥贵姓。”龙千穆抱拳。
“我乃龙天剑之徒梅海山,你叫我梅大侠就可以。”剑客说。
龙千穆一愣,龙天剑之徒?他会有徒弟么?没有听娘说过,也没有听龙叔提起过。如果有应该是龙神殿里的大弟子吧,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而且自己不认识呢?
“你不信?一看就知道是刚刚出来混的小子!只要在江湖上混的,无门无派都是龙天剑之徒。”梅海山意气风发的说。
“想要当龙天剑的徒弟为什么不加入龙神殿呢?”龙千穆问。
梅海山盯着龙千穆一会儿:“龙天剑和龙神殿有什么关系呢?他是一个游荡江湖的自由侠士,一个为天下拔剑的侠客。他不是龙神殿弟子,也不是醉酒侯,他是龙天剑!”
龙千穆一愣,关于他的传说,自己也曾经听说过一些。最惊天动地的事情便是合魅无之法封印死神之域,关闭这个让整个天下战乱数十年的地方,从而导致这十几年的安稳。但是因为那层关系,他有点刻意的没去理会,也不知道他爹具体做过哪些伟大的事情。
龙天剑,这个名字代表着侠,代表着义,同时也代表着自由。
那么,冥心山下的自由之城代表着什么呢?
霁河的河水在这临冬的季节散发着雾气,坐在船头的龙千穆沉思,最近关于他的传说越来越多,可是他一点也不上心,也不想去探究,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陌生的传说罢了。可能身体里流着他的血,但终究没看过他一眼,可能他也没有看过自己一眼。
那便是陌生人了吧,一个陌生人的传说!
梅海山看着这个突然沉默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着说:“是不是很想看看龙天剑。”
“是啊。”龙千穆也笑起来。
船桨波动着霁河冰凉的水,崇儿挥浆的速度超出了船家的预期,一时两刻便到了烽无城。只是没有人看见那个名为崇儿的少年脸不红,心不跳,眼神古今无波,看着龙千穆像是能够洞穿他的心。
“船家,银子收好。”梅海山给了钱,使用轻功飞上了烽无城岸。龙千穆和苏瑾一时忘了跑路,摸摸口袋才发现没有钱。
“给钱。”崇儿伸出手要钱。
龙千穆尴尬的看着崇儿和船家,想打同情牌,可见到崇儿认真的脸和不屈的眼神,想要说的话顿时说不下去。
“拿东西抵。”崇儿伸手到龙千穆面前说。
龙千穆东摸西摸,摸到了那枚令牌,想了想又收了回去。
但是那个动作被崇儿看得清清楚楚,在龙千穆收回时崇儿灵巧的探手抓住那枚令牌。
“金的。”崇儿掂量着令牌,丢给船家,然后直盯着龙千穆说:“你是有钱家的公子,等拿了钱就来赎吧。”
说得理所当然,平平静静,丝毫没有面对有钱人家的客气。
龙千穆看着崇儿,那枚金牌是帝王亲自赏赐,在叶城中出示之后直接出门,韩家也不曾追过来,这样一枚重要的令牌压在这艘船上是不是不合适?
“能不能换个东西?”龙千穆说。
“换个东西?身边这位姑娘么?”崇儿说着,看着身旁的苏瑾。
龙千穆拉着苏瑾靠紧了些:“那你先别走,我一个小时之后便回来换。”
崇儿一笑:“好。”
谁也不曾注意到崇儿嘴角上的笑容,待龙千穆走后,他走到船家面前,拿出一包银子递给船家。船家满是欢喜的拿着金牌去换,然后……死了。
无声无息,船家甚至都感觉不到疼痛,身体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一枚细针透过脖子上的毛孔进去,又出来。
他临死前兴奋的眼睛都没有闭,他有些后悔收这个小孩帮忙,贪图一点点的小便宜。却根本不知道那个小孩的真实姓名,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林崇收回那根纤细的针,将船划出了港口,让他顺着霁河一直流下去,然后又悄悄地进入烽无城。
师傅说过,只要不是大衍战神过来,没有人能够知道他的杀人手法。
随后,他戴上了一层面纱,取出了那柄短剑,他是一名刺客,梅海山口中的第三名刺客,醉酒侯来了,他怎么可能不来迎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