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氏自打觅离众人散去以后,便到寝屋坐下,暗自思索着方才众人的话。自她入宫以来,武帝带她甚厚,夫妻感情也是好的很。虽有众多妃子,但武帝对她却是从一日既往的宠爱。
其它妃子皆不可与自家中过夜,只有尹氏有此特权。即使武帝得知她身有不全,无法身孕后,也不曾冷落半分,反而册封其为国母。在显文出生后,更是做主交由她和陈氏一同养育,并让显文称其为大母,以慰其心。
待尹氏病好,喜诞显烁、显耀二位皇子之后,武帝更是对她宠爱有加,关怀备至,两人之间有其他妃子未有的结发夫妻之情。现在听闻光责的计策,自知其乃是劝自己暗施手段,在医药上做些文章。尹氏思绪大乱,于心不忍。但尹氏自认,二子乃天之所赐,哪个母亲不忘自己孩儿成龙为凤,岂能忍心让亲身骨肉居于人下。
尹氏神情往来变换,不知不觉已闻鸡鸣,凤眉一皱,银牙一咬,便下定了决心,暗自劝慰自己,‘圣上年事已高,龙体将到踏天而去之时,即使好生治疗,也已是无力回天。既然如此,灭去自己良心,让圣上早去半载,成就烁儿大业,也是值得。待九泉之下夫妻相见,任凭其罚,也是甘心。’
自古道最毒妇人心,何况此事乃是为了自己的亲身骨肉,尹氏打定了主意,起身摆凤驾回宫。
此时天还未亮,疏星残月仍点缀着大片天空。待尹氏回到皇城后,东方天边才微微现出一点红影,跟着日轮渐渐冒出地面,朝霞散绮好看至极。但尹氏却无心观赏此等美景,到了凤仪宫中,尹氏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一番,便领着贴身宫女奴婢直奔御花园而去。此时天已大亮,耀日东升,撒下万丈光芒,将暗夜尽数驱散。
武帝自大病以来,换了数名太医,开放用药皆不当用,效果甚微。后于隆州宝郡寻得一名医,姓华,名景,字中和,颇有医才。其对医道独有见解,诊断医治之法也和他人大有不同,除了开药让武帝每日按点按时服用之外,还叮嘱其每日要稍加锻炼。其他太医都是万般嘱咐让武帝静养,不让乱动。而他确是反其道而行,每天清晨、傍晚,必让武帝去后花园草木繁盛之处静坐吐纳,同时教授一套简易锻炼之法,勤加操练,按时起居。。
起初武帝也是抱着侥幸一试的心理,且华景之法深得其心,每日能出门走动透气一番,也比终日躺卧来的爽快。起先武帝体力不待,效果甚微,后来渐渐按照医嘱而行,身体竟然慢慢出现好转。虽然病根未去,但也再未加重。尹氏自从武帝封显文为太子之后,两夫妻便心中各有意通,皆未曾相见。而尹氏知道现在时辰,武帝定在后花园中,便直奔而去。
到了后花园门口,果然看见武帝亲卫立在两侧。尹氏命下人在外等候,只带两名贴身服侍的丫鬟上前。
“拜见皇后娘娘。”门外亲卫见到尹氏,皆行跪拜之礼。
“起来吧。”尹氏说完便迈步向前,准备进后花园寻武帝。
两侧亲卫赶忙侧步微微一挡,拱手低头道:“禀皇后,圣上有令,晨练之时不见任何人,还望皇后娘娘暂等,容小人入内通报。”
听到这话,尹氏面色微微一沉。以前不管武帝身在何处,只要不是朝堂,尹氏想要拜见便是横行直入,亲卫从不敢阻挡,这是武帝恩准的。而现在,显文被封为太子,其生母乃是陈氏。不用明说,待显文登基后,陈氏也必被尊封为太后。到时候地位权利比之尹氏,自是要高。
“你这奴才好大的狗胆!”尹氏身侧一名丫鬟出声怒骂道:“皇后拜见圣上,何时需要事先通报?”
皇宫众所周知,皇后身旁的丫鬟一直都是飞扬跋扈,跟在后宫权势最大的皇后身边,其难免心生自傲。尹氏闻言,也未出口阻拦,心中不快尽现。
“此乃圣上之令,言不见任何人,并未与小的细说皇后特例。”那亲卫挨了丫鬟一顿骂,心中也是不快,忍着怒气说道:“若非皇后,连通报我都没有权利,还望皇后恕罪!”
“你……”丫鬟闻言还要开口。
“好了。”见事已如此,尹氏抬手阻断丫鬟道:“何必为难一个奴才,我就暂等片刻,速去禀报吧。”
“喏!”亲卫低头应了一声,转身而去。不消片刻便赶了回来,施礼说道:“皇后娘娘久等,圣上于碧波亭等候。”
尹氏一言未发,迈步进了后花园。倒是其身侧两名丫鬟,看着亲卫神气十足的冷哼了一声。
后花园内奇花异草,假山水池无数,还有从皇都南北护城河底部引来一条小溪横贯其中。入眼一片绿绿葱葱,花亭木阁隐约镶嵌其中,景色十分秀丽。此时正是初春,院内百花齐放,色彩缤纷铺满园地,清风拂面带来阵阵花香鸟语,单单轻轻吸上一口,便让人觉得神清气爽,浑身上下说不出口的轻快。自显文被封为太子之后,尹氏就愁容满面,心中烦闷,此时被这微风一吹,不觉少了几丝愁绪。
来到碧波亭前,便见武帝一身丝绸素衣,灰白长发挽起,随意用一支木钗别住,装扮甚是随意。独自一人端坐亭中,正在闭目养神。
尹氏摆手让两名丫鬟退下,款款进了小亭,来到武帝身前,施了一礼道:“妻身拜见圣上。”
‘妻身’二字咬的微重,语气之中暗藏一丝的幽怨之意。
“来啦,坐吧。”武帝睁开双目,长出一口浊气,拍了拍身侧的长条木凳,口气随意的说道。
“喏。”尹氏缓缓坐于武帝身侧,问道:“多日未见,不知圣上龙体可好些?”
“这个华景确实了得,按照他的医食调度,比之以前好了很多。”武帝答道。
尹氏低声应了一句,两人便不再言语。原本亲密无间,相处随性的夫妻,此时心里有了阻隔,气氛竟略显尴尬。
“唉,敏儿啊,朕知道你对朕心有怨恨。”武帝叹气说道。
尹氏本名尹敏,一声敏儿,叫的尹氏心头一酸,差点落泪,赶忙侧过脸道:“妻身不敢。”
“你我夫妻多年,心绪所思岂能瞒住彼此。”武帝握住尹氏左手说道:“朕知道你对立文儿为太子心有不满,但此亦非朕能独断啊。”
正是:为子何事皆可做,定下主意见圣君!不知武帝所谈能否转变皇后心意,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