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翌日初升,铁尾城上下横尸遍野,战火冉冉,一片焦土。护城河内浮桥过百,其内尸首紧紧相连,几乎将河面全部遮盖住了,就连护城河内的水都已经被鲜血染红。而城楼之下的被檑木巨石砸坏的攻城器械,随地散落多如牛毛,尸首更是数不胜数,正面城墙早已被鲜血刷了数遍,城门前蒙兵尸体堆积如山,堵上了半个城门。
城楼之上,董和诸将满脸的疲惫之色,看向北方徐徐退去的蒙军都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一夜蒙军倾巢而出,拼死攻城,从子时一直打到天亮,期间蒙军未有半分的松懈,攻势如狼似虎。几次抢蹬城楼都被汉唐将士拼死挡下,若不是董和听信张嘉之言先有所准备,城楼早就已经被攻破了。
董和下令生火煮饭,一夜的艰苦守城,将士们早就已经身心疲惫。诸将随董和就城楼下的小舍稍歇,同席吃了顿热饭。董和看到自己碗中白米腊肉,再看城内将士吃的稀粥麦饼,又想起粮草被焚尽之事,心中慌怒,食之如同嚼蜡,品不出丝毫味道。
待诸将吃完饭,各方统兵送上察验数目,董和示意张嘉看读。
“大将军,此番之战,我军共折损将士近三万人,屯在卢、毫两城的粮草皆被焚烧一空。”张嘉看着手中文书眉头深深皱起道。
“三万人?”董和凝目道:“蒙兵折损多少?”
“看城下尸首,最少也有近六万具。”
“三万,六万。”董和怒道:“一方为守,一方为攻,借助雄城双方折损只以一换二,真是奇耻大辱!”
也难怪董和如此生气,自古攻城之战,攻方折损都会远远大于守城一方,城下五人换城楼一人便是守方将士的失策,现如今蒙兵却以二换一,董和岂能不怒。
“请大将军息怒。”厉茂施礼道:“此战实在非是将士的责任,相反,每名将士都是作战勇猛,浑然不惧生死。只是蒙兵趁夜而来,发现之时已到近前。而且蒙兵多带弓箭,箭术确实高出我军将士,但凡有人探出城楼之外,十有八九会被弓箭射杀。而我军将士明知蒙军箭利,却凌然不惧,争相抬檑木,举火油,冒死抵抗登城的蒙兵,虽然折损过重,但也正是如此才将蒙兵数十万大军击退啊。”
董和闻言稍稍平息了怒火,当时他就在城楼小阁之中,自然知道厉茂所言非虚。
“大将军,为今之紧要,是粮草的问题,铁尾城内的粮草只够将士们果腹三日,若不想法,三日后粮草食尽,将士们即使有心抗敌也是无力而为啊,到时虎踞要塞可就真的守不住了。”徐忠语气焦急的说道。
厉飞亦接口道:“而且现在我军守城器械都已经损耗殆尽,箭剩下不到五万支,火油檑木都已用尽。若蒙兵此时再犯,守城比之前要难上十倍。”
“昨日粮仓失火,可捉到纵火之贼?”董和阴着脸问道。
“昨日两城的守兵来报,说是大火瞬间便起,众将士只顾救火并未搜捕到放火之人。”
“守粮将何在?!”董和厉声一问,惊得张参心中一颤,昨夜为救两将,他故意出言转移话题,而且暗中遣人向王、李两将通风报信,让两人收拾细软先到山林中暂避风头。现在听闻董和厉闻,不由得心虚,暗自思索此时两人是否已经逃出生天。
施涛闻言起身施礼道:“禀大将军,昨日我暗奉大参议之命派人前去捉拿王、李二人,正撞见两人相伴,骑马向邙山而去,被我擒来。两人身上多带细软珠宝,应该是畏罪准备逃亡。”
“好大的狗胆!”董和拍案大怒,道:“两贼子现在何处?”
“正看押于城内,只等大将军之令。”施涛顿了顿,瞥了一眼对面而坐的张参道:“另外,末将于两人身上搜到书信一封,署名乃是张太守。”
“哦?”董和扭头看了一眼张参,问施涛道:“书信之中所言何事?”
“末将并未敢擅自启阅,已经交由大参议了。”
施涛和广龅两人虽然和张参同州为官,但一文一武隶属不同。而且张参仗着其叔父张予,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中,即使对施涛、广龅两名大将,也经常是言语轻佻,不以为意。而张予共有两子,长子名唤,在而立之年围猎的时候,坠马而死。二儿子名景,字裕达,整日只喜欢饮酒游玩山水,没有为官的志向。所以张予一直有推举张参为下任允州州牧之意,而张参若是成为州牧,施涛等人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而此次施涛从李帘身上搜到其所写书信,暗觉不对,当场便取出观读,正是张参所写,让王、李二将藏身逃命之言。
施涛看后大喜,心中暗想,这次正可借董和之手将张参除去。但若是自己将张参告发于董和,日后张予得知定然会心生怨恨。略一思索便计上心头,回去在守城间隙悄悄把书信交给了张嘉,并说自己未曾观读。
施涛自然知道张嘉乃是董和的心腹,他的话董和必信。到时只要自己提起此事,便可借张嘉之口,激发董和的怒火,即能除去张参,又可脱离干系,可谓是一举两得。
而此时的张参听闻施涛之言,心中大惊,额头之上都溢出一层冷汗,低头不敢看董和双目,浑身紧绷如坐针毡,心中暗骂王、李二人,此番算是被他们给牵连害死了。
“凤呈,可有施将军所言之事?”董和瞥了一眼神色大变的张参,扭头问道,他自然知道守粮的将士皆是两城原驻之兵,而卢、毫两城皆属巴郡,张参为巴郡太守,守城之将士自然是他的人马。现有又在潜逃两人身上搜到其署名的书信,不用多想,其内必有奸猾。
“禀大将军,施将军确实交给我一封书信,当时只顾守城,忘了上告,还望大将军恕罪。”张嘉施礼道。
“昨日蒙军攻势似疯狗一般,我也是忘记了诸多要事,此怪不得你。”董和问道:“那书信你可曾拆看?”
“那书信本收于我怀中,但却不知何时丢失。”张嘉此言让施涛心神一提,亦让张参双目一亮。
众人一瞬间的表情皆落于张嘉眼中,他顿了顿,话音一转道:“不过好在书信丢失前,我已拆开视之。”
听到此言,施涛暗暗松了一口气,张参却更加的坐不住了。
“那就好。”董和看了诸人一眼,向张嘉问道:“那张太守书信之上所言,是为何事啊?”
正是:护短心切亲书信,哪知败露引祸来。要知张参此劫能否安然而过,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