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宅,闻越一节人在窃窃私语。
闻越的夫人荣氏坐在窗根下面,面色阴沉的道:“那个小崽子走了,这可是我们一家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要是死在外面,家主可就落在我们手里。”
闻越叹了一口气道:“妇人之见,此行有姬广相随,怎会那么容易出事。”
闻荣一脸怨恨的道:“我听朝歌几个朋友所言,此次被大王挑选到青牛关那边的人都是巫教指名点姓要收的弟子,也许大王就是让那些人去送死的。”
闻正是长房长孙,在其父不在之后极受闻光的宠爱,前不久闻光外出,竟让闻正这么一个小辈来打理家事,私下不知有多少人有看法,又碍于老爷子的威压,不敢当面说出来。大家心中明镜似的,闻正是下一任家主人选。
闻荣同样身为闻光的嫡亲孙子,仅仅比闻正晚出世半个月,所有美事都与其失之交臂,心中对闻正的嫉恨自是不提。
闻家之中从来没有人注意过他的存在,所有人的目光皆是聚焦在闻正身上,每逢想到这些,他的妒火就是烧遍了五脏六腑,几是让他痛不欲生。好不容易有结交汤家子弟的机会,没想到还被闻正指桑骂槐的骂了一通。更是对汤虎施加一套不知所谓的家法,让后者连他一起给恨上。
说是闻正被巫教选为弟子,被卫候派去送死,他心里何尝不是嫉妒闻光带闻正去参加卫国的祭祖大典,才有的出头之地。更为嫉妒他有汤画眉那么一个到了先天境的未婚妻,长相还是貌美如花。闻正若是回不来,他才是闻家最为高兴的之人。
在他看来闻正若是死在外面,属于闻正的一切,在不久的将来都是他的,甚至包括汤画眉。
荣氏心痛儿子这么多年来,一直被闻正压在身下,当下应道:“闻正那小崽子,此去是必死无疑的。纵然是不被那些邪修弄死,也会死在外面。荣儿,娘亲一定会为你想出万全之策的。”
闻荣听见自家母亲的允诺,喜上眉梢,抱着荣氏浓妆艳抹的脸亲了一大口,嘴上甜甜的的叫着好娘亲,不知是否是满口的胭脂水粉的缘故。
闻越清楚知道自家婆娘那点的花花肠子,斥道:“你不要再给我添乱才是。”
荣氏对闻越翻了个白眼,道:“你这么多年来没有出息,我可不想我的儿子像你一样,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你别插手我们母子的事。”
荣氏的每一句话都刺在了闻越的心窝里,注视着荣氏在闻家这么多年,早被打磨的没有当年骄傲和棱角的脸上,心中一阵愧疚。
脑海中又是浮现闻屠那张不可一世的面孔,暗叹一声,随他们去吧。
闻光的书房中,树启弓着腰道:“老爷,没想到要不老奴跟着路上孙少爷?”
“不用,再小的娃娃也是要长大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个世界上,想要得到点什么,总要凭着自己的本事不是?”
“老爷也是一番苦心。只是不知为何应了巫教在卫国境内传教,可又派出国内的青年子弟去寻那些杀戮成性的邪修之辈啊。”
“周主贪婪,竟是闻姬卫要七成鹿台所得,才会将其激怒,出此下策来表示对宗室的不满,可又不希望太多的青年子弟投入巫教的怀抱,派他们寻那些邪修。这是一石二鸟之策,他何乐而不为?”
“自古无情帝王家啊。”
这日早上,闻正便是和姬广一行人在城外集合。姬卫本是召集巫教所选的全部年轻子弟三十人,应命来的只有十几个。另外十几个一个种种借口躲过了这次诏令。
本来定的是辰时出发,有一位愚姓子弟竟是早上起晚了,硬生生的拖到了午时。应召的人太少,姬广的脸已经黑上了一个色度,还有一个不知死活如此到如此程度的。姬广见到其人之后,扬起马鞭子抽在他的后背上。
打的这位愚姓子弟后背皮开肉绽,可也不敢言语,眼泪汪汪的紧闭着嘴巴不说话,打消姬广打他第二鞭子的念头。
众人看的呲牙裂嘴,听见那鞭子撕裂风的声音,都感到自己后背火辣辣的疼,也没人替他鸣不平,大家在这里等他一个多时辰,心中也有着怨气,对这人有一些的幸灾乐祸。
不知姬广是否早就谋划好了,还是临时改变了主意。十余人走了一日之后,竟是让众人分散开来,从各个不同方向赶往青牛关。
闻正一思索,明白了姬广的意思,他们这一行人,个个骑着高头大马,太过招人耳目,分散开比较方便行事。
分撒到不同方向,路上也许就能遇上那伙邪修。只要不强出头,把握住他们的动向,下面的行动就会容易许,也没那么倒霉会遇上什么危险。
他还有自己的打算,此行人中还有凌风。他宁愿自己独自去往青牛关,也不愿与凌风同行。
他的性格本来就不是很阳光开朗,与其他的受诏令而来的年轻子弟也只是互相了解了一下名字,没有深谈的打算。
闻正骑着一匹毛色漆黑,神骏非凡的高头大马,从一条小路方向奔往青牛关走去。
一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赶着牛车,不知去往何处谋取生计。一个又一个的老农拿着简陋的石器,在路边不知寻觅着什么。脸上的褶皱像极了下雨天车轮碾压在泥泞路上留下来的印痕。对于这些人来说,铁器,青铜器是那样的高不可攀。
闻家的私奴,虽然没有了自由,最起码是衣食无忧,和这些人相比,算是幸运的一类人么?
穿在大型城镇还算好上一点,否则越是远离朝歌,越是荒凉。一些小村庄,家家户户都是破烂的茅草屋,篱笆门编成的门恨不得烂去了一半。那些满身泥污的小孩子看见闻正的一身锦袍,再看看自己不知堆着不少补丁麻衣,羡慕的眼神中带着泪光。
有大胆的小孩子拦住他的黑马,问他是不是大王的王子殿下。闻正看着这些孩童纯净的目光忍不住,摸了摸他那不知多少日没洗,粘在一起的头发,油腻之感留在了手上,也不在意,呵呵一笑,答了句不是。
其中有个小女孩扑闪着大眼睛,说道:“大哥哥,我长大了做你的妻子好不好,这样我的母亲就不用苦日子了。”
“真懂事,不过不行哦,大哥哥有未婚妻了。”
那个小女孩“哦”一声,满脸失望的表情。一个妇人,急火火的跑了出来,扯着那个女孩扯朝家中走去,一边快步走着,一遍回头向闻正说着“小老爷,真是不好意思。”
惹来围观人群善意的大笑。
小老爷?闻正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也许在这些人眼里,自己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和他们两个世界的人吧。
十几年未出过朝歌,十几年的荣华富贵。闻正晓得百姓的日子很不好过,但是没想到他们的生活凄凉到了这个程度。
可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完全没有朝歌城中那种嫉恨,有的是淳朴、坚强以及对于命运的麻木。
黑马徐徐前行,闻正的手臂上一种冰凉滑腻之感,一条细长花白的蛇从袖子中钻了出来,吐着蛇衅“咝咝”叫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