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残旧的破屋里,少女正在无声的哭泣,在她的旁边,是一个比她还要小些的少年。少年显得要平静一些,随意的靠着墙壁,两手环抱。只是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此时却透露出无尽的寒意。
这是一座早就被遗弃的酒窖,距离莱芜城已十里之遥。酒窖很空旷,一些丢弃的破碎酒坛被随意散落,到处铺满着厚厚的灰尘,发霉的酒糟正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臭味。
黄朔看着还在抽泣的师姐,心里无奈的哀叹。师姐从小就是一个孤儿,好不容易有了栖息之所,如今再次变回孤儿。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黄朔亲眼目睹了一切。在战争将要结束之时,他拖着伤心欲绝的师姐逃离后山。
他对楚家的恨,在此时可谓到了顶点。新仇加旧恨,让他的愤怒彻底爆发,他暗自发誓,今生所活,必灭楚家。
“坏蛋,你为什么要拉着我?为什么不让我替师傅报仇?”颜茜双眼通红,肩膀不停的抽动。
在一年之前,黄朔还是个未经人世的孩子。在这一年中,他见识到太多。原本很多事情,并不会落得最坏的结果,冲动成了最大的罪魁祸首。从那些事态中,他学会了忍耐,知道该冷静的去面对事情。这也正是无影前辈离开前对自己的教导。
“报仇?凭你还是凭我?”黄朔的语气不轻不重。
他也有愤怒,他也想报仇,但也得要有那个实力,平白无故的去送死,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他黄朔明显不是傻子。
颜茜从愤怒变得咆哮,指着黄朔道:“你就是个懦夫!身为黄家人,却贪生怕死。你刚来学院不久,对他们没有感情,可我不同。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与他们朝夕相处,情同兄弟姐妹,师傅待我们如儿女一般。在学院存亡之际,你却让我抛下他们独自逃命心负愧疚,你于心何忍?”
黄朔冷笑,面对师姐的指责,他无意作答。
“怎么,无话可说了吗?”颜茜冷嘲指责。
黄朔身体靠着墙壁坐下,无力道:“我父名黄毅,也就是楚无悔嘴里灵力被废的老四。我未曾谋面的爷爷,便是被楚无悔所杀。我三个叔伯只剩下头颅,大伯如今生死未卜,你的恨又能大过我?你我今天就算出去,能改变什么结局?楚无悔一根手指,便能灭你我千百遍。我不是怕死,只是我死了,谁来为他们报仇?”
黄朔的一席话,让颜茜目瞪口呆,连哭泣都忘记了。她只知师傅很照顾黄朔,却没有感觉出什么不同,毕竟师傅对谁都好。未曾想,师傅还有一层大伯的身份。
颜茜走近后者,搂过其脑袋贴于身前,小口微张,欲言又止。
她从伤痛中冷静下来,望着比自己还小的师弟,她忽然感觉到一种惭愧。在后者幼小的身体里,此时藏着多少的痛多少的恨。
“对不起”最终,颜茜只说出这三个字。
黄朔推开颜茜的怀抱,强颜欢笑,道:“师姐何须说对不起?该说这三个字的是楚家。而且,就算他们说了我也不会原谅。血得仇恨,只有用血来还”
黄朔站起身影,看着窗外,而后回头道:“师姐,楚家如此大动干戈,肯定不会轻易罢休。现在我们该想想,如何摆脱他们的追击”
颜茜一阵失神,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境界更远低于自己的少年,她竟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这份心智,远非自己可比。
“师姐想什么呢?”面对颜茜的失神,黄朔提高音量道。
颜茜拉回思绪,柔声道:“你有什么想法?”
“楚家势大力强,即使是跨洲而来,同样没有几个势力想得罪他们。所以,城镇不是我们能去的地方。而一些小型偏僻的村落,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也不便于我们发展。所以,我打算去原始森林”黄朔度势分析。
颜茜想得东西远没黄朔多,见后者有了主意,便点头附和,道:“师弟决定就好,你去哪我便去哪”
两人打定主意后,便马上出发。他们的目的地,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迷雾森林。那里常年迷雾缭绕,大树参天。
迷雾森林,西接西晋洲,东连南浔洲,浩瀚无边,是天启大陆第二大的原始森林。森林里到处弥漫着雾气,人一旦进去,便容易迷失方向,故此称为迷雾森林。
到了那里,即使楚家手段通天,怕是也不能很快找出二人的踪迹。
但是那里却是雇佣兵的最爱之地。那里有着数不尽的灵兽,更是生长着稀有的各种灵药,这些,可都是雇佣兵的最爱。
机遇,总是伴随着风险,因此,那里也成了许多雇佣兵的埋骨之地。就算如此,每年仍然有很多雇佣兵踏足那里。
黄朔和颜茜一路小心翼翼,尽量避开人群,因此也为他们增加了不少困难。原本十天不用的路程,走了八天才到一半。
在一个险山峻岭的峡谷,二人驻足了脚步。远目眺去,在峡谷谷口,正有几个雇佣兵在此休整。
人数不多,仅有五人,但一个个皆神彩熠熠,精悍无匹。
黄朔隐隐感触到一丝危险的气味,这里荒山峻岭,杳无人烟,怎么会有人会在此休整?走出这个峡谷,往前十多里的地方,便是有着一座村落,凭着几人的实力,应该不耗多少功夫。
而且,此处离迷雾森林还远,应该不会有雇佣兵需要的东西。
“师姐,你怎么看?”黄朔轻声问着颜茜。
“几人身手不凡,目露凶光,怕也不是什么好人,谨防有诈”颜茜收回目光,悄声回道。
“嗯,我也感觉不对劲。我们先退后一些,等他们离开再说”黄朔拉着颜茜,轻声向后退去。
两人找了一个山洞,一边等待几人的离开,一边默默修炼。
黄朔根本就没有什么好修炼的,灵力已经遇到瓶颈,下一个印结不破,他便永远只能停留在灵武境。而在此地,又不敢修炼“灭神体”,所以他只能把修炼来的灵力全部灌输给珠体内的嫩芽。
颜茜同样只是静静的修炼着灵力,灵力在她体内一丝丝的增强,虽然缓慢,却决实在增加。
黄朔曾经试图将“万灵诀”让颜茜修习,但如今玉骨不在,凭黄朔的口述,颜茜根本记不实,最后只能无奈的放弃。
这一等,便是三天。两人更感觉到蹊跷,如果只是普通的雇佣兵休整,根本不用这么长时间。
“小坏蛋,他们好像没有离开的意思,我们怎么办?总不能一直陪他们在这里耗着吧?”颜茜走进山洞,询问着黄朔。
此时的黄朔,也有着一丝心急。从几人的态势来看,根本不是什么雇佣兵,而像是在等着什么一般,看来不等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是不会离开。
他再三考虑,然后沉声道:“再等两天看看,如果他们还不离去,我们只能绕道而行了,虽然增加不少距离,但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时间,变得沉默。
“不知师傅他们怎么样了?”良久的沉默之后,颜茜又开始担心起了师傅。
“楚家,会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黄朔轻声安慰着。
“啾”
一声尖锐的啸声,刹时回荡在整个峡谷。而一直停留在谷口的几人,顿时飞身而起,向着啸声的方向而去。
待外面一切归于平静之后,两人迅速动身,来到谷口的位置。
峡谷很长,两边都是悬崖峭壁,仅有中间一条羊肠小道直通出口。黄朔轻手拉着颜茜的玉手,悄声道:“师姐,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你不用管我,赶紧离去”
黄朔的话语虽轻,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颜茜看着前者的眼睛,虚笑道:“这么大的风浪都过来了,我们不会有事的。师傅他们可还等着你为他们报仇呢”
黄朔的眼神无比坚定,回视着师姐,正色道:“答应我”
颜茜玉眼模糊,紧咬着嘴唇,而后艰难的点头。
黄朔自知,此时的自己,太弱!如果真遇到什么事情,只会拖累自己的师姐。
颜茜暗咬银牙,黄朔的意思她岂能不懂?不过她内心早有了决定,自己已经抛弃过自己的师门一次。这次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抛下自己的小师弟独自离去。哪怕死,也要死在一起。
“师姐,仇,我们一定要报,所以,我们最少得活着一个”黄朔似乎看透了师姐的意思,再次说道。
颜茜强忍着眼角的泪水,柔声说道:“我们两个都要活着”
黄朔轻笑,道:“嗯,我们一起活着,走”
两人脚下发力,迅速向峡谷冲去。
峡谷里面,显得阴森无比,偶尔有一些灵兽的骨头散落在地。丝丝凉风,发出“呼呼”的啸声。
“朔儿,那是什么?”颜茜手指着前面。
两人走近,这才看清,乃是一具人类的尸体。此人的心口处,正插着一只利箭,伤口的血液,还未凝固,看来才死去不久。
“是守候在谷口的人”待看清死者的面孔时,颜茜惊讶道。
黄朔一把拉起颜茜,道:“快走”
两人迅速离去,向出口位置飞奔而去。
预想的危险,并没有出现,很快,两人便到达出口处。两人未作停留,继续疾步离去。
在距离峡谷出口不远处,两人发现了第二具尸体。与第一具尸体不同的是,此人不是被利箭所杀,全身上下并没有伤口。但面目狰狞,扭曲的都快变形,显然在死前承受了不小的痛苦。
黄朔目望着前方,道:“师姐,这条路我们不能再走,我们绕山而行”
两人再次舍去原来的路线,行走在荒山野岭中。
荒山野岭虽然再次减慢了两人的速度,却强在安全。这些地方,因为没有什么强大的灵兽,多是些普通的凡兽,所以修灵者很少会踏足这里。
绕路而行,再次为俩人争取到了时间,迷雾森林,已经离他们很近。
一条清澈的溪涧旁,两人正在清洗脸上的污垢。忽然,颜茜猛地抬头,叫道:“遭了”
“怎么了师姐?”黄朔不明所以,他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
颜茜指着一只在天空盘旋的秃鹰,道:“你看,那是灵鹰。师傅曾经说过,灵鹰最是难缠,虽然只是二级灵兽,但速度极快,且眼睛尖锐,即使远在百米开外的一只蚂蚁,灵鹰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一旦被他们盯上,很难摆脱”
“然后呢?”黄朔还是不解
“灵鹰多被人类饲养,但算不上宠物,他们主要是替主人侦察,偶尔也会传送一些信件之类的东西。看来,我们的踪迹还是被发现了”颜茜细心解释。
原来,颜茜刚才在洗脸的时候,通过溪水的反射,发现了在空中盘旋的灵鹰。
颜茜一手拉起黄朔,向着迷雾森林的方向飞速逃窜。边道:“再有一天的时间,我们便能到达迷雾森林,希望在这一天的时间我们不被追上。一旦到达迷雾森林,灵鹰便失去了作用。在那里,灵鹰可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出现”
黄朔紧跟在颜茜身后,滴溜着眼睛,道:“师姐,灵鹰只有一只,我们分开跑”
颜茜回头怒瞪后者一眼,玉手更加用力,道:“想什么呢?快走”
随着两人的逃窜,灵鹰只是在高空不紧不慢的跟着。
远离荒山的城镇,此时热闹非凡。
一座僻静的房间里,一道身影推门而入,道:“统领,灵鹰发现了两个小孩的位置。正在向迷雾森林的方向移动”
“果然不出长老所料。发出灵信,让附近的人拦截,一定不能让他们逃进迷雾森林”在房间的中间位置,端坐着一位青年,此时正品着手里的香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