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别墅的夜晚,气氛静的有些诡异,我打开窗子,让寒冷的风迎面吹来。
“吃饭了,默默。”张嘉善来叫我吃饭,声音装的格外温柔。
“呵呵,张嘉善,今天你满意了吧?”我没有回头,依然对着窗外。
“默默,不是你想的那样。”
“笑话,你们都结婚了,还能是怎样?你说啊!”我有些怒意,不知道这个无耻的女人为什么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装的这么风轻云淡。
“以后你会懂的。你爸爸妈妈都是好人。”她叹了口气,敛下了眼眸。
“别提我妈,你配吗?你这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我对她吼道。
我转过身,盯着她看了很久,才径直地走了出去,饭桌上已摆满了精致的饭菜,这个心肠如此恶毒的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手艺?可是这一桌的饭菜又确确实实在提醒我,原来那个家的女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了,我跑到厨房,往手上倒了一把盐,洒在一个人的饭汤中。
爸爸摇摇晃晃地从卧室里出来,显然还没有彻底醒酒,不过脸上的陀红已经褪去了,他摇摇晃晃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睛有些陶醉,喃喃地念道:“这饭菜真是不错,嘉善真是好手艺。”
我鄙视地瞧了他一眼,自顾自地低头吃着饭菜。沈无过和张嘉善不一会儿也过来了。这就是我在这个家的第一顿饭啊,我有种说不清的滋味。
“默默,多吃点儿,看你那么瘦。”张嘉善又在卖弄她的殷勤。
“嗯嗯,我知道了。”我冲她笑了笑。她有些错愕,脸上像是画满了大大的问号。
这顿饭吃的无声无息,平时多话的无过也显得很是乖巧,而我则在等待。
良久。
“哐啷。”父亲从椅子上蹦起来,脸上的表情很是怪异,两边的腮帮子鼓鼓的,嘴闭得紧紧的,他迈开步子,向厕所的方向跑过去,张嘉善也从椅子上起身跟了出去。
我闭着嘴偷偷地笑,等着我那脾气不好的父亲大发雷霆。我抬起头,正好对上无过那双圆溜溜亮晶晶的大眼睛。
厕所的水哗啦啦地响起来了,父亲哈哈地笑起来,带着醉意说:“阿瑾,你的饭还是那么独特,你怎么总是把盐和糖搞错弄错啊?哈哈哈.”
“好了好了,赶紧上床去睡觉,瞧你醉的,嘴都不利落了。”
张嘉善扶着晃来晃去的父亲去了卧室。
阿瑾,阿瑾,是我母亲的小名。为什么父亲会在喝醉酒后念母亲的名字,难道他们还有情?那张嘉善呢,可以看出父亲待她很是不错,虽然离婚后父亲没有多少钱,但仍然缩减了公司的一部分生产项目挤出了一笔钱,再加上他的朋友们资助了一部分,才买了这个在市郊宁静的小别墅。可是他为什么喊我母亲的名字?他也许是心怀歉意,也许是良心不安,反正最终,他是离了婚又结了婚,他又有了一个新女人,这个女人还是他的初恋。
闲来无事,我总是来到梅树下面捡拾掉落的梅花瓣,而无过则跟在我的身后,拿着小竹篮,让我把捡好的花瓣放在里面,然后我就去厨房把捡来的梅花做成梅花糊,一口一口没滋没味地吃着,无过总是静静地坐在我身边,或拿本书看几眼,或者看着我吃东西,不吵也不闹。
我的厨艺不是一般的差,我不知道是遗传我的母亲,还是我从小就是个从来不进厨房的主儿。可梅花糊是我唯一一个会做的食物,我小时候总是看着姥姥做梅花糊,看着点点红梅渐渐融入早已调制好的五谷浆,最后又变成了清香透着屡屡花香的梅花糊,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惊喜。
姥姥总是说,做梅花糊是要用心的,那样才会有甜美的味道。
后来,姥姥死在医院,临终前嘴里还是念念不忘那记忆中的梅花糊。而我直到现在也做不出那种别样的味道了。
父亲在我记忆中永远是忙忙碌碌的,很早就出门,很晚才回家,而有时还会带着一身酒气。现在,不知怎么的,他再也不喝酒了,可是回来的依旧很晚很晚,甚至比以前还要晚,以至于每次晚饭都是我们三人吃。
而我除了整天做梅花糊回忆童年,然后让沈无过看着我吃之外,又多了一件别样的工作。每次我看电视时就能把瓜子皮,苹果皮扔得满地都是;每次张嘉善洗衣服时我就悄悄得在洗衣桶里放一个盛满泥土的的塑料瓶,在塑料瓶上扎满密密麻麻的小孔,洗出来的衣服满满的都是泥土渣滓;每次张嘉善要出门时我就把她的鞋全扔在水里,或者在她的衣服后面剪一个大洞;每次张嘉善要在院子里洗车时,我就关上水闸;每次张嘉善在电脑上聊天正开心时,我就拔掉网线..
我在这无聊的游戏中玩的不亦乐乎。我就是想让父亲骂她几句,骂她笨,骂她蠢,什么事都办不好,不是这个家合格的女主人。然而,张嘉善什么也没说,父亲也什么也没说。后来,张嘉善每次洗衣服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洗衣机的衣服和滚筒;每次出门都能不知从哪里拿出干净的鞋子,被我剪破的衣服她都统统拿到裁缝店,在破洞上绣满朵朵精美的花朵,衣服反而更加好看;每次上菜时她都把所有的饭菜仔仔细细地品尝一遍,用一个大托盘一次性端到餐桌前;后来,她直接买了个笔记本电脑,装了个无线网卡..
严格来讲,她确实不算是个狠毒的继母,而我每天都一如既往地捉弄她,把所有能想出来的能用的恶作剧都报复在她身上,她每次都小心而机敏的化解着。我后来也渐渐倦怠了,梅花糊也不做了,整天对着窗口发呆。
她,算不上一个傻女人,也不是一个易怒的女人。
这样的人,或是天生单纯,与世无争,或是心机极深,深藏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