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义不容辞
大夫官邸内,周祥给魏干父子送来早餐,见把门的独眼龙仍在打盹,便进屋,凑到魏干跟前,低声问道:“先生想离开安陵吗?”
魏干一怔:“足下何出此言?”
“你有一位故人,名为伍桓者,还记得否?”周祥问,魏干使劲地想,却想不起来,摇头道:“不记得了。”
“不记得就算了,你这位故人想要搭救你。我就问你,想不想离开安陵?”周祥再问,魏干急忙答道:“当然想,来此地每日如同卧在刀刃上,随时有性命之忧,恨不得插翅高飞,远离此地。”“既然想,就按照我的话去做。”周祥凑到魏干耳边,密授脱身之计。魏干听后,不禁眉头舒展,拜谢道:“如能救我脱身,魏干定当重酬。”
随后,周祥又在一条无人窄巷里,与伍桓接头,把他的营救计划相告,伍桓听后不禁赞叹道:“哇塞,想不到兄长竟然有孙子之智、吴子之谋,真看不出来啊。”
“拉倒吧,这些恭维话就别说了,”周祥把手一伸:“拿来。”
“什么?”
“黄金。”
“不是说好了事成之后再给吗?”
“不行,事成之后你们跑了,我找谁要去?”
伍桓无奈,只得又掏出一小块金饼塞到他手里。接着,周祥又去找宫错了。
宫错正在书房里苦思冥想。如果真如魏干所言,唐雎和豫州鼎就在一起,那么一定会有地下洞室,以便藏鼎与供人栖息。问题接踵而至:这个地下洞室又在哪儿呢?就在这时,周祥走了进来:“先生,魏干要见你。”
宫错随口问:“什么事?”
“不知道,他说要与你面谈。”
宫错眼睛一亮:“快走。”
他和周祥匆匆赶到魏干的屋里,迫不及待地问:“先生你找我?”
魏干故作思索说:“我想起来了。”宫错急不可耐地问:“想起什么了,是豫州鼎吗?”
“正是。”
宫错窜到榻上,一把抓住魏干的手,急切说:“你快说,在哪里?”
魏干按照周祥的吩咐,说:“我记起安陵君曾对我说过,泛舟于汶河之上,回首望安陵,就可以看见豫州鼎埋藏的标记。”
“这话是什么意思?”宫错思索着,魏干说:“我也不清楚,他是这么说的,似乎神秘莫测。”
宫错兴奋起来:“走,我们去看看。”
“我也去吗?”
“当然,你不去哪行呢?先生随我一起去。”宫错对周祥说:“你快去准备一条船。”
周祥答应一声,转身跑了出去。魏干下榻,抱起儿子,宫错叫上独眼龙,一起离开大夫官邸,来到了汶河边。
周祥已经备下了一艘小船,众人上船,周祥摇橹,缓行在河面上,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安陵一侧。
宫错坐在船帮内,全神贯注地回头张望。没料到水中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他的衣服,猛然将他扯入水中。宫错一声惊叫,溅起一阵水花,旋即不见了踪影。
水下正是子鹫,事先按照伍桓的吩咐,潜伏在芦苇荡里。见小船驶来,便口含芦苇管,潜入水下,跟着小船前行,出其不意地将宫错扯入水下。他将一个装着大石头的渔网套在宫错的身上,转身迅速离开。宫错不识水性,挣扎着渐入水底。
船上,周祥大叫:“快救人。”扔下橹跳入水中。独眼龙一惊,来不及多想,也纵身窜入水下。
船上只剩下魏干父子。乘此机会,子鹫在船尾露头,用双手推着小船前进,拐进一条港汊不见了。
独眼龙和周祥潜入水底,找到宫错,将他身上的渔网摘下,两人合力抓着他踩水上升,然后将他拖到岸上。经过紧急施救,宫错大口地吐水,渐渐苏醒过来,急促地喘息。
子鹫推着小船无声地行进在芦苇荡深处,靠在岸边。伍桓拨开芦苇,跳到船上。子鹫钻出水面,上岸,将小船用力推离岸边。伍桓朝子鹫连连拱手,表示道谢。然后操橹,驾着小船消失在芦苇丛中。
子鹫一笑,转身离去。
小船在河汊中前行,伍桓一边摇橹一边说:“先生别来无恙?”
魏干仔细打量:“哎,很眼熟啊。”
“我就是伍桓啊。”
魏干努力在回忆:“伍桓?”
伍桓提醒道:“先生难道忘了,当初我与先生在大梁不期而遇,曾高谈阔论至天明。先生不以为我张狂,将我引荐给魏相,虽未被其所用,但知我者,先生也,伍桓一直未敢相忘。”
魏干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位燕国士人伍桓?”
“正是鄙人。”
“哎呀,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原来是你在救我。”
“听说宫错抓你,是为了寻找唐雎?”
“正是。”
“先生与唐雎有什么关系?”
“唉,说来话长。”接着,魏干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了伍桓,并说:“宫错威胁要杀死我的儿女,无奈之下,只得实言相告。”
伍桓惊问:“怎么,你知道唐雎身在何处?”
魏干告诉他:“去年安陵君曾造访下屯,亲口对我说:三十一年前,他与唐雎在泗水边得到豫州鼎,将该鼎埋藏于安陵地下,作为镇国之宝。唐雎深信,豫州鼎镇于该地,大禹王灵魂能保佑安陵平安富庶。因此,唐雎誓言,生要与其相伴,死要以其殉葬。无论生死,他都要和豫州鼎在一起。所以我相信,找到了豫州鼎,就找到了唐雎;找到了唐雎,也就找到了豫州鼎。”
伍桓听呆了,停下手,自语道:“难道豫州鼎真的在安陵?”
“安陵君亲口所言,应该确信无疑。”
“具体埋藏在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所以宫错将我押来安陵为质。”
伍桓陷入沉思。
船到安阳,魏干千恩万谢地带着孩子走了。伍桓赶到了洹水之滨的武乡,与文素一家以及胖姨一家会合。见他回来,亲人们都十分高兴,准备后日就启程前往邯郸。
伍桓和文素坐在洹水岸边,他把魏干的话都告诉了她,一时,两人心事重重,沉默不语。
“你在想什么?”伍桓问,文素忧心忡忡答道:“我在想,安陵要遭难了。”伍桓像是对她又像是对自己说:“安陵方圆五十里我们都找遍了,也不见豫州鼎的踪迹。难道宫错再去找,他就能找得到吗?”
文素琢磨着,说:“其实,魏干、不,应该说是唐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说:生要与鼎相伴,死要以鼎殉葬。所谓与鼎相伴,换言之,豫州鼎就在他的身边,否则怎能叫相伴呢?”
“可是,他的住处地基都挖过了呀……”说到这,伍桓想起那个雷雨之夜,就在他外出小解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唐雎就不见了。难道附近地下就有一个神秘的藏鼎洞室?可以假想:那天晚上,唐雎回光返照,乘伍桓外出小解的工夫,起身将一只死羊放在榻上,然后自己出门,走进那个神秘的洞室……文素同意他的猜想,她分析:那两间茅屋的旁边,有一片灌木丛,后面是树林。灌木丛之下,或许就有深浅。你们当初只顾挖地基,而忽视了那片灌木丛。
“对,没错,”伍桓一拍大腿,说:“如果能在那里挖到豫州鼎,就近将它扔进汶河里。秦王找不到,仍然会相信鼎在楚国。”
文素提醒他:我们能想到的,宫错也一定能想到,绝对不能让他先发现。她说:“雄兵十万,攻城百日,死卒过半,耗钱粮无计,却无功而返,这对于一个将帅来说,是莫大的耻辱。你为安陵殚精竭虑,疲于奔命。所做的一切,到头来却要付之东流,岂能坐视不管?”
伍桓决定,重返安陵,去完成自己未能完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