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热闹可看,人群慢慢散开,露出了街尾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刚刚闹事之人是谁?可曾认识?”
马车内传来一浑厚的男声,语调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他的亲随连忙靠上前去:“那人自称姓习,脸被头发遮住了,没看清。”
“二弟一向寡淡,怎会与这种人相交?”
“这……”主子间的事,下人自然不好插嘴,只能把知道的都报上去。
“二殿下倒不一定认识他,许是投靠无门,自己找上来的,而且从他的言论和言行举止,倒是挺像一个人的。”
“谁?”
“近日回京述职的习少将军,听说一直滞留在京中。”
“习将军?这么一说倒是挺像的,可怎么这般落魄了?可是被人为难了?”
“殿下料事如神,习将军少年英才,自然是有多方势力要拉拢,然而此人似乎很是桀骜不驯,谁的面子也不卖,把人都得罪遍了,这才落得如此境地。”
“桀骜?本王看,倒是个有气节之人。”
亲随拿不准他的想法:“那,我们还去睿王府吗?”
马车内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听到他的话。
“今儿不去了,改道,回府。”
“是。”
马车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了,几乎没人注意到这辆马车的到来,唯有一人。
一个常人难以注意到的角落,一人颠着几颗花生,待到马车走了,这才悠哉地晃到了一条小巷子里。
巷子里那个大闹睿王府的男子正焦急的等待着,见到人来了,顿时松了口气,迎了上来。
“公子,你可算来了,这事儿我都办完了,银子是不是该……”
楚颜直接扔给他一个银袋子:“你的报酬。”
“谢公子,谢公子。”
“演的不错,多的是赏你的。”楚颜很满意他的表现,不仅按她的要求演出了习良的形似,甚至都已经有点神似了。
“公子满意就好。”那人眼里已经只剩银子了。
楚颜一颗花生弹在他的脑门上,让他抬起头来:“该说的不该说的,规矩懂吗?要是不守规矩,本少爷的脾气可不太好,懂?”
“小人晓得的,公子放心。”
楚颜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吃掉最后一个花生,出了巷子,往文华居而去。
文华居是京城有名的诗人聚集地,那些文人豪客大多喜欢来这儿交流心得,文章,算是一处难得的清净地。
文王也是这里的常客,皇子里,睿王与文王的文学最佳,但两人又不大相同。
睿王多谋略,策论。
文王擅诗文,治世之道。
两人最大的共通点就是低调,楚殇是轻易不出府门,而楚铭则是一头钻进这诗文里不问俗世。
文王在文华居有一间自己单独的雅室,一有空就会来坐坐,今日也是如此。
然而他刚遣退下人,一推开门,就看到有个人大喇喇地坐在他的雅室,看他的书,喝他的茶,吃他的点心。
见到他,居然还恬不知耻地笑得一脸灿烂地跟他打招呼。
“嗨,四哥。”
“你怎么在这儿?”楚铭皱眉。
楚颜叫住了打算去找掌柜的楚铭。
“四哥,不用叫了,我是偷溜进来的。”
说着殷勤地给他倒了杯茶。
“四哥,来,喝茶。”
楚铭犹豫了下,还是顺从的重新关上了门,走到楚颜对面坐下。
“你不好好在府里待着,跑来这里做什么?还做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别忘了你可是个皇子。”
“是啊,我可是个皇子。”
楚颜隐含深意地一笑,随意的靠在垫子上,要是个公主,哪儿能有这般自由不是?
“皇子就当享受天底下最好的一切,我可不想学二哥四哥你们俩,累不累啊。”
楚铭有些愠怒,觉得老七怎么这般不可教化,以前可是聪明得很的。
“四哥可不要学朝中的那些老顽固呐,须知天下智者治之,能者得之,贤者向之,忍者强之。”
楚铭衣袖下的手指忍不住跳动了一下,这句话曾有人对他说过,可是当时并无第三人在场,那人说完这一句的下一句是……
“那么……你想做哪一个呢?……四哥?”
楚铭不敢再小瞧这个七弟了,神情都认真起来了。
“那七弟呢?”
“我……”楚颜哈哈一笑,毫不避讳地说道:“自然也在四者之列,要不四哥猜猜?”
“你胆子可真够大的。”楚铭惊讶于他的坦诚,自问他自己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那是,胆子不大,早就尸骨无存了。”楚颜拿起桌上的茶点,扔一个进嘴里:“嗯,味道不错,四哥尝尝。”
楚铭的心思自然不在点心上,一边顺她的意思拿起一块,一边考虑“楚泽”来此的用意。
更重要的是,他是怎么知道这句话的?除了这个他还知道什么?
楚颜完全给他足够的时间来思考。
“七弟的来意是什么?说吧,四哥若能帮一定会帮的。”
“四哥喝茶,喝茶。”楚颜抬手又给他续了一杯,就是闭口不提旁的事。
楚铭就这样被灌了四五杯茶下肚,只听过灌酒的,还是第一次听说灌茶的,他觉得喝进去的不是茶,而是一肚子疑问。
最后更是干脆拿起书来看,尽量忽略对面坐着的人。
就这样过了大概将近半个时辰,楚铭都打算起身回府了,窗外忽然一阵骚动。
声音越来越大,连他们身处二楼都被惊动了。
楚铭从书里抬起头,看了对面恍若未闻半阖着眼假寐的“楚泽”,又看了看窗户的位置。
最终放下书,站起身来走过去将窗户打开,霎时将街道上的场景尽收眼底。
底下一群人将街道堵了个结实,普通老百姓都已经躲到了角落里,偶尔露出一两个头来看看外面的动静。
那闹事的竟都是官家的人,只是身着不同官服,应当不是来自于同一个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