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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意义?

四个人坐在宫门旁的老槐树下,谁也没有先说话。

刘禅在想为什么,明明他们的父辈可以做到忠义两全的啊!刘禅觉得他们一定也面对过类似的取舍,而却能保持阵容的完整到现在。最后刘禅认为一定是因为他们的父辈是三只丑逼,其中没有星彩这样的漂亮妹子。

星彩低垂着眼眸,让人无法通过其波动对她的想法进行丝毫的推测。

关平在思考西洋师傅新教他的十四行诗的体裁。

张苞在想晚饭吃什么。。。

刘禅觉得这是极为烦恼的时刻,多年后的他回想起来却觉得这着实是异常可贵的时分。那时的他们竟然还有苦恼的余地,并且每日的头等大事便是苦恼苦恼苦恼,而远没有到必须要在这一秒内做出决定的时候。

刘禅接住一瓣无依的槐花,承认了原来人的一辈子真的只来得及陪着某个人,铭记某件事,或是给某个时刻找一段令人满意的形容呢。

多年以后刘禅终究未能找到适合的言语来标注这个画面,但他想我已经努力了这么多年,他们应当不会因此责怪我的吧?至于自己对自己的责怪,却是千回百转避无可避的了。

刘禅觉得好闷,偏偏是在最舒服的晚春时节。刘禅那时并未意识到这种使不上力的压迫感来自于命运。想来真正身陷命运中的人总是对此一无所觉吧。

苦闷中的刘禅发现伴随着有一种难以言明的东西,好像风吹过水面时带起的涟漪那样,难以界定却真实存在着。刘禅心中明了它的存在,却苦于它并没有一个可供称呼的名字。似乎它只是苟活于刘禅脑中一个早夭的襁褓,拖着残躯不安扭动。那么不如就让我来为它命名吧,刘禅这样想着,于是某日在纸上写出了【意义】二字,他清楚地感受到什么东西被释放了,欢呼雀跃着。

星彩伸过脑袋来问,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啊?刘禅心想我造出【意义】这个词就是为了说明【意义】,现在你又来问我【意义】是什么东西我怎么回答你啊!

刘禅只好想破了脑袋然后告诉星彩,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在世上留下痕迹的,而这痕迹的价值,就是【意义】了。

刘禅想他应该留下些不一样的痕迹,但他又是实实在在地如此无力和软弱。真是一个连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都留不住的男人呢,刘禅这样想着,像个乞丐一样埋下头抱紧了膝盖。

关平和上手中的诗集喟然长叹,然后像是想说什么,碰了碰身旁的张苞:“喂草包......”然后他就带着想说什么的表情被张苞按在地上干了。“俺爹说了,谁要是叫俺草包,就让俺揍得他娘亲都不认识他。”

刘禅看着扭打作一团的关平张苞和掩嘴笑的星彩,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受,仿佛这种无意义的时刻才是最有意义的。谁会知道呢,一朵花瓣原来并不留恋枝桠,也不向往地面,反而在意坠落中际会的尘埃。

星彩就这样带着笑容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看今晚的花灯会。

船头的张苞往江里吐了口老痰:“今年真他娘的冷清。”

“年成不好,许多灾民都饿死了,还有好多流亡到了CD,最近外面可不太平啊。”关平接茬。

然而张苞所说的冷淡和关平口中的不太平都与刘禅无关,这简直是他和星彩难以想象的体验。即使之前无数次在后花园,在书房,在茅厕中幻想过所谓的花灯会,但真正看到铺满江面的红色莲灯把所有人的服饰映成一色时,刘禅仍然怀疑他和平民们是否真的分享着同一个凡间。两岸传来的人声透露出的世俗气让刘禅感动到不明所以,他流着眼泪冲上甲板,拉着星彩对狭窄河道中擦身而过的每一顶乌篷船呼喊挥手。刘禅愿意得到些许微笑的回应,虽则他的双眼早已是一片模糊。

两个帝王家的少年纵啸狂呼着,忘记了这样做的理由,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有理由。良久之后他们累得喘着粗气,发现了贯穿这喜悦全程,并在此刻突然抬头的那抹凄然。

少年们上了岸,刘禅看着这烟火乱窜的CD,承认了这城池从来不归谁管辖。纵然他老爹能在出行时让街道上的人俯首山呼,但他并不能操纵凡俗间的悲喜阴阳。真是没意思透了啊,这个皇位。

“宫里的孩子就是少见多怪啊。”张苞对关平撇撇嘴,然而他那张黑色多毛的脸并不能藏住自己的笑意。

“抓住他们!有人抢东西啦!”随着小贩的呼喊声,星彩抓着刘禅穿街过巷,奔跑间十方天地在他们眼中开始倒旋,两个人的笑声在老巷中来回翻滚。他们跑到一户人家的门槛上坐下,尤自笑个不停。

星彩指着夜空中的繁星对刘禅说,哥,你知道吗,宇宙中还有着其他像我们一样的存在。

刘禅不解:”宇宙是什么?“

”嗯。。。就是一个很大的地方,我们所在的地方只是宇宙中的一粒砂罢了。“

”哇。。。若是加上魏国的领土呢?“

星彩无奈地告诉刘禅,整片中原大陆放在宇宙中都是渺小的微尘。

刘禅沉默了许久,他问星彩,如果我们都只是砂砾,那存在的意义又何在呢?有我没我又有什么差别呢?

星彩讳莫如深地笑了,她想说当然有差别了,至少另一颗砂砾会因此而心痛啊。

第二天几千名禁卫全城搜查,终于在民户旁找到了睡得东倒西歪的刘禅和星彩。

那一夜在灯火的掩护下,刘禅一行人尽了少年的本分。

而在灯火照不到的角落,灾民们一边遥望着与他们无关的狂欢,一边让小巷里流出廉价的鲜血。随之而来的案件让理曹掾直到第二年才处理完。

这就是人间,每个人都只顾得上自己的悲欢。

这就是人间,不是每个人都能带着意义存活。

而少年们的痛楚仍在潜伏着,等待着将他们变成俗世中麻木的群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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