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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往事如烟

阳光透过浅色的窗帘投射进来,把窗前的蝴蝶兰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框,淡淡的光晕宛若天生。

纯白如雪的病床上,小巧的人儿脸色苍白,睫毛如蝴蝶一般轻轻煽动着,呼吸均匀而轻盈。房间里安静极了,似乎能听到阳光在蝴蝶兰花瓣上跳跃的声音。

凌梓涵看着床上的人儿,曾经眉眼倾城,如今眼眶泛红,泪水无声的落了下来,他心疼她,心疼她遭遇了那么多。他知道她乐观坚强,可是命运怎么可以这么折磨她呢,如果他能代替她承受一切该多好。

那天晚上凌梓涵一直等到晚上十二点仍不见云凡回来,不放心的他开车去找寻她,他沿着墓地通往学校的路一点点的仔细寻找,终于在一块荒地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她,把她带回医院。如果自己当时没有去找她,如果那天他没有跟她约好一起去博物馆,他没有在宿舍楼下等他,如果他不知道她去了她妈妈的墓地……凌梓涵不敢往下想去,背脊一片发麻。幸好她还在。

云凡蝴蝶般的睫毛剧烈煽动,然后缓缓睁开,一片空蒙的白,白的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眯眼睛,缓解这耀眼的白色所带来的不适感。视线在病房内缓缓流转,然后集中在床边坐着的那个俊美如雪的男子身上。

“你是谁?”

微弱的声音传来,带着怯懦,凌梓涵抬起头,望着她,她醒了,他眉眼中闪现出一丝惊喜,“凡凡,你终于醒了。”他伸出手高兴的想拥她入怀,她知不知道在她昏迷的日子里,他有多担心她,他怕她一直沉睡着不愿醒来,他怕他再也看不到她笑的眉眼如月,他怕他从此会失去她,她是他的阳光,如果没有了云凡,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云凡瑟缩着往后推了推,避开他的手,一脸迷惑还带着微微的恐惧,“你是谁?”云凡又一次发问,脸上带着迷茫。

“凡凡,我是梓涵啊,你不记得我了?”凌梓涵有些惊讶的看着云凡,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吗?

“凡凡,我叫凡凡吗?”此刻云凡正坐在白色的病床上,眼神中充满迷茫和畏惧,她像一只遭受惊吓的小兔子一般,让人忍不住怜惜不已。

凌梓涵看着此刻的云凡,一种不好的感觉从心里蔓延而出,他帮云凡盖好被子,转身来到了主治医师的房间。

“云凡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凌梓涵倾城的面容上透露着焦急和担忧。

“病人昏迷前被别人注射过大量强效催眠剂导致神经系统受损,而造成失忆,”医生眼中泛起怜惜,这么小巧的女孩竟然会遭此毒手,“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她自己的名字,她也记不得。”

“那她可以恢复记忆吗?”凌梓涵心口微微的疼,是谁那么狠心的折磨她。

“这种情况,能恢复记忆的可能性为百分之十,需要意志力十分坚强的人才能坐到,而普通人恢复记忆的可能性极小,几乎为零,而且恢复后的记忆不一定是完整的。”医生看着眼前一脸担忧的男子,心中有些不忍,但是作为医生,他需要告诉病人家属真相,无论真相多么残酷,他都要狠下心来,故作一脸平静。

凌梓涵的心开始刺痛,十分得痛,痛的他完全承受不了,他伏在医生的办公桌上像个孩子一样无助的哭泣。这是他一生中第三次痛哭,他感到心里疼得连呼吸间都是痛的。第一次哭,是在他五岁的时候,他的妈妈患乳腺癌病逝,曾经爱他的妈妈在一夕间就离他而去,小小的凌梓涵哭的不知所措。第二次哭,是他六岁时,他的爸爸狠心的丢下他一个人,服下安眠药随他妈妈而去,他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他永远也忘不了父亲最后望着他的悲痛眼神,那里面包含着愧疚,悲伤和义无反顾的决绝。那时他也是这么无助,这么痛哭不已,好像失去了全世界。六岁的他失去了爸爸妈妈后,一直陷入深深的痛苦中,极少跟别人说话,连抚养自己长大的外公杨明宇都不曾跟他说过几句话,直到遇到云凡,她改变了他,她犹如一缕阳光一般悄无声息的溜进他冰封的心里,一点一点的融化掉他心里厚厚的一层积雪。五年来,她一直都是他的全世界,他因她而笑,因她而忧,他的喜怒哀乐全都是因她而生,她是他生命里最灿烂的一束阳光,是他的所有。他一直默默保护着她,守护着她,给她温暖,给她关怀,他一直努力的想要去做她的阳光,她喜欢冬日的阳光,暖暖的,很舒心,他就一直努力去做她喜欢的那抹阳光,淡淡的围绕在她身边,给予她温暖和依靠。可是,他生命中唯一的阳光,如今却躺在病床上,失去所有记忆,不记得所有的事情,不记得一直默默守护着的他。凌梓涵觉得世界开始黑暗,他唯一的阳光在慢慢的消失,他怎能不痛心呢?她于他而言,就是全世界,是所有情绪的来源。

主治医生看着眼前这个痛苦的好像失去全世界一样的男子,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凌梓涵感觉到肩膀上安抚的力道,渐渐平复了心情,当人的感情积累到一定程度时,爆发一下也是好的。他想通了,无论是之前的她,还是现在失忆的她,他都会小心翼翼的守护好,他要成为她的阳光,她的依靠。也许,失忆对云凡来说也是好的,至少她不用再为以前的事郁郁寡欢,她之前活得那么累,失忆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这一次,他会守护好她的。

凌梓涵辞别主治医师回到病房,云凡已经睡熟了,他轻轻走上前去,尽量放低自己的脚步声,拉过她压在身下的被子小心翼翼的帮她盖好。他坐在床边,看着云凡熟睡的模样,睫毛微翘,苍白的脸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可能因为太久没喝水,她本来粉嫩红润的嘴唇此刻有些干燥,微微翘皮。凌梓涵轻轻握住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凡凡,我会守护好你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只要你回头,我都在。”他看着熟睡的人儿,时光渐渐流逝,而他深情的望着她,一望便成了永恒。他握紧她纤细的手,十指相扣,是他对她许下的诺言。爱到深处则无言,凌梓涵看着云凡,时光萧然而过。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传来,惊醒了熟睡中的云凡,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睛,视线渐渐变的清晰。

她不知道这是她五年来睡的最好,最安心的一次,以前她的梦中总是出现言兮宇离开他,妈妈躺在大雨中血流成河,爸爸决然的说不认她这个女儿了……现在她无忧无梦,或许这真的是一种解脱吧。

她注意到凌梓涵后面站着的中年男人,他的头发有一些发白,眼角也叠了一层层鱼尾纹,一身黑灰色的西装,全身自带气场,年轻时候的他应该也是英俊不凡的,云凡暗暗想着。她注意到他的眼睛,带着深深的自责和亏欠,她看向别处,有些不敢触及他的眼睛,说是不敢但更多的好像是不愿意,云凡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凡凡,”有些苍老而浑厚的嗓音,云中显向病床走了过来,伸手想要摸摸女儿苍白的脸颊。

云凡本能的避开他的手,她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想要远离他。

“凡凡,你还是不肯原谅爸爸吗?”云中显声音中带着沧桑和悲凉,眼睛中闪过一丝痛楚。

“爸爸?你是我的爸爸吗?”云凡这时才又一次看向云中显,语气中充满疑惑。

这一下倒是让云中显愣住了,凡凡这是怎么了,连我都不认识了吗?难道是失忆了?他看向凌梓涵,眼神中带着惊讶和疑问,凌梓涵轻轻点了点头。云中显看着眼前苍白瘦弱的女儿,不禁潸然泪下。

“凡凡,我下去给你买点吃的,你在这乖乖的听梓涵的话,好不好?”云中显眼里带着疼惜,一如多年前云凡发烧,他陪在她床边整整三天,寸步不离。如今女儿这个样子,作父亲的他心里悲痛交加,对云凡充满了怜爱。

云凡看着云中显,有一种亲切感又心里生出,但是好像带着一层隔膜,让她本能的拒绝他的一切,她轻轻点点头,一言不发。

云中显转头看向那个眉眼倾城的男子,目光中带着期许,凌梓涵回他一个放心的笑。他缓缓走了出去,关上病房的门,云中显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悲痛,他怀着沉重的心情按开电梯,茫然的坐上电梯到了楼下。

热闹喧哗的闹市中,云中显走在人流中,心里被满满的悲痛所占据,对云凡,他始终抱着深深的愧疚和自责,尤其是看着躺在病床,苍白瘦弱的云凡后,他的愧疚感更加强烈。喧闹的世界开始变的安静,他陷入往事的回忆中。

二十多年前,云中显还是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他是云氏集团的未来继承人,但是他生性热爱自由,不喜欢被束缚,在举行交接仪式的时候,他毅然选择离开。他背上旅包踏上旅途,环游中国是他多年以来的梦想,世界那么大,他想到处去看看,不想被云式集团董事长这个身份所束缚。他走过青藏高原,爬过泰山,游览过长江黄河,他背着画夹一点点描绘着他所见过的所有美景。

在凤凰古城内,他遇到了萧华,那个他爱了一生,却也对她愧疚了一生的女子。她眉眼如月,淡绿色的大摆长裙在古城的石头路上盛开出一朵朵淡绿的花朵,乌黑秀美的长发在风中微微飘动,她一身飘逸地从他身边经过,他心中一动,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出现在他心里,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对那个飘逸灵动的女子一见钟情了。

云中显像着了魔似的不自觉的跟随着那个美丽的背影,终于萧华回头了,她望着他,眉眼如月,微笑倾城。他凝视着她,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生怕一不小心她就会像梦一样碎掉。

“你跟着我做什么?”萧华的声音好听极了,像水一样,轻轻柔柔的。

“我……”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总不能说她身上有种魔性把他吸引过来了吧,他忽然看到她手中握着的笔,灵机一动,“我想借你的笔用一用。”云中显笑的温和俊雅。

“笔?”萧华看看手中的笔有些疑惑,再看向他背后背着的画夹,瞬间眉眼弯弯,“你是画家?”

“嗯,业余的。”云中显谦虚的笑了笑,接过萧华递过来的笔,眼中含着隐隐的期待,“我可以给你画一张像吗?”

“好啊。”萧华显得很高兴,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云中显看的痴了,世间怎么有这般好看灵动的女子。他忙打开画夹,握着萧华的笔,将眼前的一幕刻画下来。古香古色的房屋精致如画,流淌的河水如一块碧玉般莹莹发光,女子站在河边的走廊上,眉眼如月,微笑倾城,风吹起她淡绿色的裙摆在空中扬起好看的弧度,像一朵盛开的花,柔顺长发被风吹起,露出精致的五官,古镇虽美,却不及眼前女子的万种风情。最后描绘出天空中绯红的晚霞,云中显意犹未尽的收起笔,看着萧华,眼中深情几许。

萧华见他收了笔,忙跑去看他的画,却忘记自己维持一个姿势站了太久,双腿早已麻木不听使唤,竟直直的向地上扑去。云中显心中一慌,忙跑上前去扶,萧华正好落在他的怀中。

夕阳下,四目相对,两人俱是一愣,云中显痴痴的看着怀中灵动的女子,萧华看到了他眼中的情愫,瞬间脸颊绯红,飞快地别过眼,推开云中显,红着一张俏脸娇羞的跑掉了。

云中显看着萧华跑开的背影,夕阳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如梦幻般美丽。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春梦,但是未收起的画夹上,女子一笑倾城,刹那芳华,清楚的提醒着他这不是梦。

我会找到你的。云中显在心中默默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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