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枫死了,死得很是憋屈,很是不甘,很是冤枉,甚至就连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死的他都不知道。
清晨,空气中尚残留着丝丝夜的气息。
风,轻拂着,捎上了落叶、卷带着尘土,追着梦赶往了远方。
枫下村,早起的村民们早已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大街小巷之上到处都是人们忙前忙后的身影,好不热闹的样子。
一群少年正飞快的穿梭于村里的大街小巷之中,寻觅着什么,探索着什么,领头的是一个大概二十来岁、身材魁梧的少年。此刻在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正挂着一个凶巴巴的表情,让人一见就知道接下来准没好事发生。
“侯哥,那个家伙肯定就在村头的大枫树那里,听说他每天早上都会在枫树上躺上那么一会。装得就像是只有他一个人才会享受一样,让人看了就想吐。我呸!”一个贼眉鼠眼、瘦小枯干,头长得像只老鼠的少年对着领头的那个身形魁梧的少年道。
“做得好。咱们快走,既然他那么喜欢享受,那么咱们也不能扫了他的那个兴不是?我们现在就去让他好好享受一番。”身材魁梧的侯哥嘴角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说道,完了还不忘补充一句:“别让他逃了。”
“是!”侯哥身后四名少年同时应道,并且脸上也都挂上了跟侯哥一样的坏笑。
“嘿嘿,能从侯哥手中逃走的人还没出生呢!你们说是不是?”贼眉鼠眼、瘦小枯干的少年对着身后的三人问道。
“是。”三人齐声道。
“田鼠,你忘了吗?我最讨厌别人拍我马屁了。”侯哥嘴里虽然这么说着,脸上却是一脸得意。
“是是是,侯哥说的话,我当然不会忘记,只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这又怎么能说是拍马屁呢!你们说是吧?”被称为田鼠的少年一脸谄媚的说道。
“是!”身后的几人齐声应道。
听了田鼠的话,还有三人的回答,侯哥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了,“好了,就你贫,咱们快走吧。”
“侯哥放心,我们都知道应该怎么做。”田鼠道。
就在田鼠不断的恭维声中,这个名叫侯哥的领头人带领着四个少年快速的赶往村头的大枫树处。
***
与此同时在离枫下村不远的一座小树林里,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挥舞着汗水、大开大合的抡动着一把成人用的斧头砍伐着一棵大树,他,就是晨枫。
从大小来判断这柄斧头最起码有二三十斤重,于成人而言,要顺当使用这么一柄斧头当然不在话下,但是,相对于一个孩子而言,这柄斧头无论是大小还是重量都明显有些过头了。
只是此刻,这柄斧头在晨枫的手中却有如活过来了一般。斧头每次从树身上抽离、转动、升空,都有如振翅高飞的雏鹰,怀揣着搏击长空的理想,追赶着那个他向往已久的世界。当他来到高空蓄势时,又如那静伏于无声处观望猎物的猛兽,专待那惊雷甫现的一刻。只要时机一到,他就会化身雄鹰扑向猎物、用他那锋锐的利爪将目标撕裂粉碎。
“哥,你真的打算要离开?”一道稚嫩的声音带着不舍,从砍树的小孩不远处响起,只见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孩童正坐在一块石头之上,胡乱的玩弄着手指,低着头有些扭捏的问道。这是一个长得十分可爱的小男孩,稚嫩的小脸之上长着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像极了两颗黑宝石,再加上那一头干练的短发显得精神满满。
“嗯,是啊。”晨枫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句。
得到了哥哥的肯定答复,那个玩弄着手指的孩童一反之前的扭捏状态,有些激动的大声喝问:“为什么?留在这里不好吗?大家一起玩耍多开心啊!我……”说到最后孩童底下了头,扁着嘴坐在那里看着自己那互相打着圈的手指。
正在砍树的晨枫听到了弟弟激动的言语顿感错愕。斧头在空中再次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后嵌入了树身之上没再抽出。他停下了那胜似行云状若流水一般的动作,来到了弟弟身边坐了起来,宠溺的用手抚摸着弟弟的头,搓乱了他的头发,问:“小昊,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到这里吗?”
小昊抬起头望着哥哥想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会问这么个愚蠢的问题,理所当然的回答道:“砍柴啊。”
“不,我说的‘这里’指的是世界,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吗?”哥哥问。
小昊眨了眨可爱的大眼睛,有点茫然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不过你要先保证,你不会告诉其他人,不然我就不告诉你。”哥哥煞有其事的说道。
一听到“故事”二字,小昊的心情顿时高涨,双眼中不断冒出的小星星都快多得掉落地上了,只是“保证”二字又让他有点迟疑,“爸爸妈妈也不行吗?”小昊问道,显然对于承诺很是重视。
“这是秘密,任何人都不能说。”晨枫严肃的回绝道。
小昊犹豫了一会后,像是做出了艰难的决定,缓缓的点了点头,“嗯。”
“记住咯!”晨枫用食指对着小昊点了点,再次叮嘱道。
“嗯!”小昊坚定的点了一下头。
像是被认真的弟弟逗乐了,晨枫笑了笑,宠溺的摸了摸小昊的头,“好吧。那你听好了,我要开始说了。”
“嗯嗯。”再次点了下头,小昊全神贯注的盯着哥哥,那副认真的模样仿佛生怕错过了哥哥所说的哪怕一个字。
“传说:‘我们每个人在出生以前都是这个世界上无拘无束,无所不能的精灵。那个时候的我们可以天天跟伙伴们玩耍,可以随心所欲的穿梭在山川田野之间,可以自由自在的翱翔于九天之上又或者是畅游******之中。只要我们想,我们可以到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我们愿意,我们可以跟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种生物成为朋友。那个时候……’”
***
枫下村村头大枫树处。
“一,二,三、木头人,一,二……”
“大胖你输了,到你了。”
……
侯哥看着眼前一群正围着大枫树追逐的孩子问田鼠道:“谁是那个家伙?”
田鼠围着大枫树转了一圈,时而抬头看看,时而又向那群孩子张望,最后回到侯哥身边挠着他那瘦小的脑袋,支支吾吾的说道:“好像、好像不在这里。”
“你不是说他肯定在这里吗?”侯哥忍着发火,向田鼠质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他平常是会在这里的啊。”田鼠苦着一张脸小声嘀咕道。
“什么?”侯哥喝问道。
“侯、侯、侯哥你稍等一下,我,我去问一下到底什么情况。去去就来、去去就来。”田鼠紧张的摆了摆手迅速跑向那群追逐中的孩子。
“赶紧的。”侯哥虚空踢了一脚不耐烦的喊道,痞子气十足。
田鼠跑到那群孩子们面前指指点点道:“喂,你们,对,说的就是你们这帮兔崽子,你们谁知道叶晨枫那小子去哪里了?”
“这人谁啊?怎么长得像只老鼠?脸上还有老鼠须呢。”
“哈哈……老鼠来啦、老鼠来啦。”
“可能是只老鼠精。”
“逃啊,大家快逃啊,老鼠精来捉人啦。”也不知是谁叫了这么一句。
下一刻所有的孩子都撒开了双腿跑开了。
“哈哈……逃啊、逃啊……老鼠精来咯。”
“老鼠精来咯。”
“老鼠精来捉人咯,快逃啊。”
……
孩子们怪叫着逃向四面八方,大枫树这里瞬间乱作一团。
田鼠整个人完全呆住了,面对眼前这出乎意料的一幕,全然不知该如何反应。
“哼,废物。”侯哥对着田鼠冷哼一声,用眼神示意身后三人去捉拿那些孩子。
听到冷哼声,田鼠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反应过来后的他恼羞成怒的扑向那些逃跑中的孩子。
“别跑,别跑!”
“快告诉我们叶晨枫那小子到底跑哪去了,快说。”
“不要再逃了你们这帮兔崽子,再跑等我捉到你们有你们好受的。”
“你们逃不掉的,还是乖乖的停下来吧。”
四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恶狠狠的追逐着这帮大体五六岁、最大的也不过七八岁的孩子,顿时让这里比之前还要乱了。
孩子们只道这些陌生的家伙是在跟他们玩耍,逃得更欢了。欢乐的笑声就像是春天里的花朵一般,在这大枫树之下争相开放。
只是很快的,盛开的花朵就被恶意满满的家伙给糟蹋粉碎了。
两个孩子五六岁左右的小孩被逮住了,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欢笑着挣扎,直到他们挨了耳光之后,欢乐的笑声转眼化为了恐惧的哭声。
“好了,别哭了,只要你们谁能告诉我,晨枫那混蛋去哪了,我就放了你们。”田鼠在他那老鼠般的脸上挤出了一丝让人不敢恭维的笑容、温柔的对着那两个被揪住的小孩说道。
然而,两个小孩却只管哭闹挣扎,对于田鼠的问话丝毫不曾理会。
“放开我,放开我。”
“你们是坏人,我不跟你们玩了。”
“妈妈、妈妈……老鼠精欺负我们……”
……
“啪。”右边的小孩叫得最欢,结果又挨了一个耳光。
“说不说!不说我再打!”田鼠对着他恶狠狠的恐吓道。
只是那孩子痛得呲牙咧嘴、哭得更厉害了,哪里还会理会他问的是什么。
侯哥在旁边看了好一会,结果这帮废物问了半天连个屁都没问到。
“废物,一群废物,别打了。”侯哥命令了一句后,看都懒得看那几个废物,转身走向那些呆呆的围在周围却不敢再笑、也不知咋办的小孩。
“我这里有些糖果,你们谁要是能告诉我晨枫去哪里了,我的这些糖果就全部都给了他。”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颜悦色的道。
“不要告诉他。”
“你们是坏人。”
“不知道,不知道。”
“你们放心吧,哥哥不是坏人,我是晨枫的朋友,找他有点事。”侯哥笑着说道。
“你真不是坏人?”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小胖子盯着糖果直流口水,有点心不在焉的问道,显然注意力已经不再侯哥身上了。
“你看哥哥像坏人吗?”侯哥问。
“他像!你跟他们在一起,所以你也是坏人。”众人指着田鼠道。
这一下可差点没气死田鼠,眼看他就要发怒冲向那些孩子,侯哥急止住他,道:“停下!干什么,干什么?”
“我……我……”田鼠委屈的看着侯哥指了指那些说他坏话的小孩,欲言又止。
“把那两个孩子给我放了。谁叫你们这么做的?胆子还真是大啊。”侯哥道。
“可是……”田鼠刚想劝阻又被侯哥给打断了,“我说放了他们!你们没听到吗?”
“是。”那两个捉住小孩的人马上放了小孩,不敢迟疑,对于侯哥,他们都有点害怕。
两个孩子刚离开魔掌马上就被一个年纪稍大点的小孩给接了过去,远离了田鼠他们,只是可能脸上还是很疼那两个孩子始终在不停的哭泣。
“大哥哥你是好人,我告诉你,他们是坏人,我不告诉他们。”这时,那个被糖果深深吸引着的孩子对着侯哥道。
“好孩子,来~,吃糖。”侯哥把手上的糖果分给了孩子们,并蹲下身子用手抚摸着他们的头,一脸慈祥的样子。孩子们吃到了糖果,高兴的围着侯哥把他拉过来扯过去,这里瞬间又回到了刚才那欢乐的场景。
看着眼前不消片刻就深得孩子们欢心的侯哥,跟随他来到这里的四人不禁目瞪口呆,这还是我们认识的侯哥吗?那个霸道、野蛮、暴力的侯哥?他不是从来都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的吗?
“好了,好了,现在可以告诉哥哥晨枫他去哪了吗?”侯哥笑着对周围的孩子问道。
“晨枫哥哥今天一早就带着他的弟弟去那边的小树林砍柴去了。”其中一个小孩指着不远处的小树林这样说道。
“放开!滚开!放手!放开你们的脏手……”一得到消息侯哥马上翻脸不认人,对着身边的孩子拳打脚踢,“我叫你们滚开!”
面对着凶神恶煞的侯哥原本围着他乱转的孩子转眼间向四周逃了开来。几个孩子或被踢中,或被打中,跌倒在地痛得哭了起来。有了带头的人,胆子小的自然也就不落人后的跟着放声大哭。霎时间,哭声一大片,这个地方再次乱作了一团。孩子们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个大哥哥才是最坏的人。”
“厉害、厉害,侯哥果然就是侯哥,一出手就弄到了这么难弄到的消息。”田鼠眼见侯哥跟那群孩子翻脸马上带着三个小弟一起拍掌迎上。四人心中不禁对他们的大哥竖起了大拇指,侯哥真不愧为侯哥啊,我们花了半天搞不到的消息,他不消片刻就弄到手了,果然厉害。
听着田鼠的称赞,侯哥心里说不出的自豪,不过脸上却没有丝毫表现,依旧是板着那张脸,因为这样才显得威严,在田鼠那鼠脑袋上敲了一个爆栗,道:“还说那么多干嘛?找打啊?还不快走?”
五人迅速向着小树林开进,他们的身影转眼消失,就像是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大枫树这里,树依旧,草依旧,风依旧,人依旧,只是那如玻璃摔碎般洒落在空中的笑声已经无法依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