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寒思雪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
她睁开眼睛,今夜月色皎洁,四周的景物都笼上一层淡淡的银白,清晰可辨。
她凝神细听,只觉那奇怪的声音似乎是从新盖好的房间传出来的,寒思雪心里怕极了,本想盖上被子躲着,可是想起她师兄已经搬过去新房间住了。
寒思雪担心师兄有危险,尽管心里怕得要命,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来到他的房间外。
她心跳如雷,抖着手将门打开。
房内一切如常,齐叡正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嘴里喃喃念着什么。寒思雪松了口气,原来那奇怪的声音是师兄在梦呓。
她踮着脚尖靠近,就着银白色的月光,看到齐叡额头上冒着细细的汗珠。
“父皇……母后……不要!别杀他们……"
此时她听清了他在念着什么,她想他应该是做噩梦了,寒思雪用袖子轻轻擦去他额头上的汗珠,手却突然被他握住。
好疼!师兄这力道也太大了点,寒思雪皱了皱眉头。
齐叡睁开眼,双眼迷茫,过了好一会儿眼睛才聚焦在她脸上。
“你来做什么?"齐叡看清了寒思雪,冷声问。
“你做噩梦了吗?"寒思雪问道。
齐叡别过脸,说了声,“多事!"
“你别怕!我讲故事给你听,你就不会再做噩梦了。"寒思雪上前抱住了齐叡,平时她做噩梦的时候她爹爹都会这样抱着她,然后给她讲故事,她听着听着,注意力被转移,就不再害怕了。
齐叡在她抱住他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把她推开。
他用的力太大了,寒思雪一时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她只觉得委屈,心想她待师兄这么好,师兄却这样对她,她抿了抿嘴唇,眼泪控制不住直往下掉。
“我最讨厌师兄了!"寒思雪哭喊着爬了起来,离开了书房。离开前眼角余光扫到齐叡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不管他有没有说什么她都已经跑远了。
回到房间后,她心里默默发誓,以后再也不理师兄,不与他说话了,就算他主动跟她讲话她也不理他。
可寒思雪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小孩子,发的誓转眼就忘。
第二天,当她发现齐叡在院子里练功时,她马上将昨晚的不愉快忘光光,她跑到齐叡身旁,问道,“师兄,爹爹允你练功了?他什么时候开始教你武功的?你的伤好了?可以陪我去看桃花了吗?"
寒思雪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齐叡却一个也没答她,她看他径自练着武功,于是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寒思雪虽懒散,她爹爹教她武功时总偷懒,可毕竟她有个武功高强的爹爹,自幼耳濡目染,多少也学会看些门路。
寒思雪观察了好久,她师兄使的这功夫,她却完全看不出是哪门哪派的。她爹爹昨天下午就离开桃花谷了,爹爹离开前她并未看到他有教她师兄武功,因此她实在想不出她师兄是从哪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拳法。
寒思雪突然有了个主意。
“师兄!咱们比试一下如何?"寒思雪说。
齐叡停了下来。
“若我赢了你,你陪我去看桃花,若你赢了我……"寒思雪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在爹爹离开的这几天我教你轻功,好不好?"她左思右想,也只有轻功是她最拿手的了。
齐叡挑了挑眉,应了声“嗯"。
寒思雪心里暗喜,她师兄这三脚猫功夫,她要赢他,易如反掌。
果然,不出三招,寒思雪就将齐叡打趴在地。看着平时总是冷漠高傲的师兄被她双手反扣在背后,半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气势,她有种莫名的痛快感。
“师兄,你输了!"寒思雪得意道。
“……"
于是,片刻后,一脸不甘愿的齐叡与满脸笑容的寒思雪,坐上了湖边一只小舟,往湖心那唯一的一个小岛划去。
“这小舟是爹爹专门为我做的,平时爹爹到小岛都是直接飞过去的。"寒思雪说道。
没多久,他们就到小岛了。
岛上的桃花开得正盛,粉红一片,很是妖娇。
寒思雪跳上岸,开心地围着桃花树转起圈圈来。此等美景,实在是让人心情高昂。
齐叡跟在她后面上了岸,他倒是显得比她淡定许多,只默默地看着这片桃花林,倒是没了平时冷漠的样子。
寒思雪跑得累了,寻了片干净的草地,躺了下来。
“以前我家……也有这样一片桃花林。"齐叡突然说道。
齐叡从未主动与寒思雪说过话,更不用说提起他自己的事了,因此她听到他这样讲时,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家的那片桃花林也这么美吗?"寒思雪问道。
“嗯。"齐叡应道。
“师兄的家是什么样子的?"寒思雪再问。难得齐叡今日反常,她自是该把握机会多了解了解他。
说来惭愧,她师兄来桃花谷已有一个多月,她却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叡儿",比她大两岁,其他的她却都不知道了。
“我家……"齐叡的目光停留在一朵桃花上,寒思雪随他看去,那只是很寻常的一朵桃花,并无特别,她再看回齐叡,发现他并非在看桃花,而是走了神。
齐叡似乎陷进了回忆,目光悠远,隐含悲痛。
莫不是她又无意间勾起了师兄某些痛苦的回忆?
“师兄你看!"寒思雪指向齐叡身后某处,齐叡转头看去,她趁此机会伸出手往他头顶探去,轻轻一扯,将齐叡的发带取了过来。
齐叡一向束得整整齐齐的发髻顿时散了开来,乌黑柔顺的发丝披散在肩上,被风吹得飞扬飘逸,他起先是一愣,接着沉下了脸,有些恼火道,“还我!"
“有本事自己来拿啊!"寒思雪边说边跑远了。
齐叡略微迟疑了一下,似不甘被她如此戏弄,向她跑去。寒思雪知她师兄不懂轻功,因此也没用上轻功。她跑着跑着,由于腿比他短,很快就被追上了。
齐叡将他的发带从她手里夺回,寒思雪笑着看他重新束发,他此时虽然板着脸,但已没了方才悲痛的神情。或许是因为没有镜子与梳子,齐叡试了几次也没办法将头发像之前那样整齐地束回脑后,他最后有些不耐烦,打算将一头长发随便扎成一束。
“我帮你!"寒思雪看不过去,将发带又拿了回去,齐叡瞪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寒思雪来到齐叡身后,用手指理顺他的头发,她觉得他的发质很好,摸起来冰凉柔滑。齐叡安安静静地坐着任她摆弄。好一会儿,四周静静的,只偶尔风吹过时,听得到枝桠轻微摆动的声音。
“对不起。"齐叡突然开口道。
“啊?"寒思雪停下动作,他这没头没脑的三个字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昨晚对不起。"齐叡又说。
原来他是为了昨晚的事道歉,昨晚的事,他不提她都忘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寒思雪将他的发照着他平日的样式束在脑后,用发带固定住,打了个结。
她绕到齐叡面前看了看,对自己的成果很是满意。
齐叡看她这样看着他,似是有些不自在,他站了起来,指向他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地方,问她道,“那是谁的坟墓?"
寒思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桃花林中,隐约看得到一座小小的白色的坟墓。
“那是娘亲。"她说着走了过去,跪了下来,在坟墓面前拜了拜。“娘亲,这是我师兄,刚来桃花谷不久,您要保佑他永远平安,开心,就像保佑雪儿一样。"
“巫凝雪……"齐叡轻声念着墓碑上的刻字,若有所思道,“巫这个姓并不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