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语蝶右脸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她脸上白一阵青一阵,表情从无地自容到恼羞成怒,接着,她突然大踏步向寒思雪走了过来,寒思雪不知她要做什么,不自觉地退后一步,白语蝶突然伸出双手,用力一推,将寒思雪推到荷花池里。
寒思雪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做,毫无防备,就这样被她推到了荷花池里面。最糟糕的是,她不会游泳。她在水里拼命地挣扎着,什么都看不清,也分不清楚哪里是水面哪里是池底,她张开嘴想呼救,却吞进了大量的池水,她感觉到冰冷的池水顺着她的耳朵鼻子流进喉咙,她无法呼吸,快要窒息了……
在她失去意识前,她感觉到一只手揽住了她,将她带离幽深恐怖的水里。
秋明鸿将昏迷不醒的寒思雪放到池边的草地上,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她已停了呼吸,他心里一凉,赶紧捏住她的鼻子,大口含进一口新鲜空气,灌入她口中,他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心里祈求上天,让她醒过来,拜托让她醒过来……
良久,寒思雪突然猛烈地咳了下,吐出一大口污水来。
“幸亏你没事!"秋明鸿紧紧抱住醒过来的寒思雪,寒思雪听到他心跳得飞快,她有些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想推开他却浑身无力。
“放开我。"寒思雪有气无力地说道。
秋明鸿这才放开了她,寒思雪看了看四周,看到了站在池边的一脸惨白的白语蝶,惊慌失措地瞪着她,挺着大肚子的身体有些颤抖。
秋明鸿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他眼里满是怒气,问道,“你为何推她?"
“我……不是我推她的,是她!她自己掉下去!"白语蝶抖着声音说道。
“我亲眼看到你推她下水,还狡辩?"秋明鸿怒道。
这时因荷花池畔闹出的动静,引来了一堆人围观,一个威严冷肃的声音问道,“怎么回事?"围观的人自动让出一道空隙,人群外围,站着两个人。
是巫仁肃与齐叡。
“怎么回事?这就要问你的干孙女,为何要推我的朋友下水?"秋明鸿冷冷看了白语蝶一眼,然后将掉落在一旁的外衣拿过来披在寒思雪身上。
“你觉得怎样?还好吗?"秋明鸿低下头轻轻问道。
寒思雪却没有回答他,只怔怔地看向围观的人群。
人群后面,齐叡难以置信地僵在原地,两人都痴痴地望着对方,隔着重重人海,彷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连时间也停止了,只剩下他们两个。直到白语蝶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着了魔般的一刻。
“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掉下水的,巫爷爷你要相信我!"白语蝶哭着冲向巫仁肃。
“我在附近看得一清二楚,将军夫人走到我朋友身边,伸出手就将她推下水,我与你无怨无仇,难道还会诬赖你不成?"秋明鸿说道。
“廷豪你说!她是不是自己掉下水的?"白语蝶转向一直没有说话的丈夫。
“我什么都没看到。"廖廷豪却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白语蝶原本可怜兮兮的表情再度堆满怒气,她深吸了口气,压抑住自己几乎控制不住的情绪,再度双眼含泪地看向巫仁肃,“我真的没有推她,巫爷爷你要相信我……巫爷爷?"
这时她才发现,巫仁肃一脸惊讶地瞪着寒思雪,根本没在听她讲话。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巫仁肃总算开口了,问的却是个与现在争论的话题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寒思雪将目光从齐叡身上移开,转向巫仁肃,她不明白巫仁肃为何一脸激动地看着她,可她还是回答了,“寒思雪。"
寒?巫仁肃眼里闪过一道冷历的光,他沉声再问,“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她父亲?为何这样问?寒思雪再答,“家父寒子谦。"
寒子谦?寒子谦!巫仁肃挺直威严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下,眼里闪过深层的恨意,为了掩饰内心的情绪,他垂下双眼,看着脚前的草地,一只蚱蜢藏在草地里,一动不动,他恨恨地伸出脚将蚱蜢踩了个稀巴烂。
好一会儿,他才又抬起双眼,再问,“你母亲可是巫凝雪?"
寒思雪愣住了,他怎么知道她娘亲的名字?
“你母亲可是巫凝雪?"巫仁肃再问。
寒思雪轻轻地点了下头。
***
寒思雪半躺在云般柔软的床铺上,身上的湿衣服已被换掉,一个婢女端来了碗热腾腾的姜汤,舀了一匙,细心地吹凉了,送到她嘴边。
寒思雪朝婢女笑了笑,接过那碗姜汤,说,“我自己喝就好。"
热辣微甜的姜汤顺着喉咙滚进胃里,寒思雪顿时觉得全身都暖和起来,如同跳进一桶热水里。她又喝了两口,发现两名婢女还站在床前等着随时服侍她,于是挥了挥手,说,“你们尽管去忙吧!不用理我。"
可婢女不肯离开,说她们就是奉命专门伺侯她的。
寒思雪拗不过她们,只得随她们了。
直到现在,寒思雪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二十一年来,她从没想过除了爹爹,她还有其他亲人,她爹爹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她以为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爹爹一个血缘至亲,没想到,现在她竟然多了个外公。
而且她外公还是当朝宰相,那个羲曜国内人人都爱戴的清官,忧国忧民,洁身自爱的父母官。
寒思雪双手捧住温热的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想起了稍早前,刚与外公相认时,他宠爱地对她说,“丫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还摸了摸她的头,就像她爹爹那样。原来血缘至亲都是这种感觉,温暖,安全。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
“让开!"白语蝶的声音传了进来。
“语蝶小姐您不能进去,宰相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能打扰思雪小姐休息的。"
“我说让开!听不懂是不是?"白语蝶嚷道。
“让她进来吧!"寒思雪说。
门开了,白语蝶挺着个肚子苍白着脸走了进来,门外,天色阴暗,风很大,有些微凉,似乎又要下雨了。
白语蝶刚走进房间,就直接朝寒思雪跪了下来,并重重地将头磕到地面上。
寒思雪吓了一跳,手上的姜汤洒了些出来,她赶紧将姜汤放下,推开棉被急步上前,要将她扶起来。然而白语蝶却死活不肯动,维持着同一个姿势。
“怎么了?有话好好讲!先起来。"寒思雪好声好气地劝她,白语蝶才总算抬起头来,可是依然跪着不肯起身。
“我知道先前不该那样对你,更不该把你推下水,是我罪该万死!可是思雪,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我好不好,好不好?"白语蝶哽咽着说,眼泪流了满面。
“我没怪你,你快起来。"寒思雪急道,看到白语蝶这样挺着个大肚子还跪在地上,她觉得罪该万死的人是自己。
白语蝶总算肯让她扶着站了起来,寒思雪将她扶到一张紫色贵妃软榻上坐了下来,自己则泡了一壶玫瑰花茶,倒了两杯,一杯给她。
白语蝶接过花茶,尤自抽泣着,好一会儿才抬起眼来看向寒思雪,不安地问,“你真的没怪我?"
“嗯!"寒思雪说,她一向不喜欢记着仇恨,她认为恨着一个人,对方又无痛无痒,反而是自己时时放在心上,愤恨难消,根本是与自己过不去。
“我们还是朋友吗?"白语蝶又问,红红的眼看向她。
寒思雪沉默了,还是朋友吗?经过这些事,她是不可能再将白语蝶当朋友,真心对待了。
“你果然还在怪我,都是我的错!"白语蝶声音又哽咽了。
“我没怪你,真的!"寒思雪莫名有些烦躁,她不明白受害者明明是自己,为何白语蝶却哭个不停。
“那你愿意帮我向巫爷爷求情吗?"白语蝶又问。
寒思雪看着白语蝶的肚子,轻轻喝了口花茶,才点了下头。
白语蝶顿时笑逐颜开,拉着寒思雪的手,道,“思雪,我就知道你最善良了!谢谢你!"
寒思雪无奈地笑了笑,若不是因为白语蝶怀孕了,她岂会如此轻易放过一个想致她于死地的人?更别说还为她求情了。
“我会帮你求情的,我现在有点累,你先回去吧!"她将花茶放了下来,说道。
白语蝶见目的已达到,于是也没再久留,起身告辞。
寒思雪目送她渐离渐远的身影,心里无限感叹,五年未见,白语蝶几乎变了一个人。
她将目光拉回,不经意地看向窗边,心里微微一颤,齐叡正站在窗外,斜倚着凤凰浮雕红漆柱,目光幽深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