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寒思雪醒来时,她看到了一个屋顶,屋顶上有几处破洞,阳光顺着这几处破洞照了进来,形成一道道又直又细的光线,细小的粉尘在光线里飞舞乱串着,屋顶上还有张很完整的蜘蛛网,在微风中轻轻地摆动着。
这里是哪里?
有一瞬间她觉得脑海里一片空茫,然后,她想起来了。她生了病,差点被烧死,有一男一女救了她。
男的是她师兄,是师兄吗?
她回想起昏迷前一刻看到的那人,觉得那人就是师兄,可是想到她昏迷时听到的对话,那感觉又不太像。
或许是她看到的人跟当时说话的人不是同一个?
寒思雪心里充满疑惑,她用手撑着自己坐了起来,打量四周。
这里看起来像一处破庙,没有门没有窗子,庙里的神像扑满灰尘,少了一只手,角落里,有个看来像是临时搬来的小火炉,上面正熬着药,浓浓的药味充斥着这小小的空间。
这味道,似乎有点烧焦了,寒思雪想过去看看,可在她站起来的时候,觉得眼前黑了一黑,她晃了一下,赶紧抓住附近的柱子稳住身体。
这身体,虚弱得好像不是她自己的身体。
一个女子从外面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一路喊着“糟了",迅速地将药盅从小火炉上面移了开来。
“又熬过头了!"那女子打开盖子,皱着眉头看着里面的药,然后拿了个碗将药倒了进去,药熬得很浓,只剩半碗。
寒思雪扶着柱子慢慢重新坐了下来,看到那女子拿了个水壶,将热水倒进那半碗药里,加满,拿汤匙搅拌均匀。
可以这样的吗?寒思雪心里疑惑着,那女子已经将那碗药端到她面前了。
“你醒了?喝药吧!"她笑着说。
寒思雪接过那碗药,慢慢地喝着,药很苦,又很烫,不好入口。
“我叫云初,你呢?"云初笑着看寒思雪苦着脸喝药。
“寒思雪。"
“幸好我跟时大哥刚好路过南城门,不然你就要被活活烧死了。现在的人心真是冷漠得可怕,就算你染了温疫,隔离就好了,人又还没死竟然就要直接用火烧了,真让人心里发寒。"云初感叹道。
“温疫?"
“对啊!你一定是在上溪村逗留过吧?那个村子前些天刚爆发出瘟疫,现在已被封了村。时大哥昨天就赶去上溪村救人了。"云初又道。
寒思雪点了点头,她的确有在上溪村待过一晚。
“那我的病好了吗?还会不会传染?"寒思雪担心地问道。
“好了好了你放心!不会再传染了。时大哥医术很好,你如果不是遇到他,就算没被烧死,恐怕也会病死。"云初说。
“你说的时大哥,他是谁?"
“时皓轩啊。"
“救我的时候只有你们两个吗?没有其他人了?"寒思雪又问。她想确定师兄是不是曾经出现过。
“没有啊,一直都只有我们两个。"云初觉得寒思雪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奇怪。
时皓轩,寒思雪默念着这三个字,会是师兄吗?他会不会用了化名?可是师兄并不懂医术,或者是她看错了?
“若不是因为你们,我此时已被烧成一堆灰了。救命之恩,思雪没齿难忘!"寒思雪说着就朝云初跪下。
云初赶紧拦住她,说,“别别别,只是举手之劳而已,真正劳心劳力救你的人是时大哥,你对我行此大礼我可受不起。"
“云初,时皓轩大哥,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得当面谢谢他才行。"
“不清楚耶!要医好一整村子人的瘟疫,可不容易,至少也要一个月吧!"云初说,“你就别急着谢他了,先好好将身体养好,染上瘟疫可不能轻忽,虽然你现在病好了,可是元气大伤,至少得调养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过来。你若没调养好,时大哥回来肯定要怪我,他这人,最爱牵怒别人了!"
“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寒思雪又问。
“城外一间破庙里,时大哥怕你这病传染开来,所以将你带来这里医治,现在你既然好了,不会传染了,我们随时可以进城,进了城之后要照顾你也方便些。不过我想你现在还没力气走路,过一两天再进城好了,你在京城内有住所吗?我看你的打扮好像是从外地来的。"
寒思雪摇了摇头,说,“我来京城是为了找人,但是我不知道他在哪。"
“找人?投靠亲戚吗?还是寻找心上人?"云初眼睛一亮,感兴趣地问道。
“找我师兄。"寒思雪听到心上人三个字时,觉得脸有些发热。
“他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我在京城待的时间也不短了,或许可以帮上忙!"云初热心地说。
“他姓李,单名一个叡字,其他的我不太清楚……"寒思雪想了想,她只知道师兄来京城是为了报仇,至于报什么仇怎么报她都不清楚,就连爹爹之前跟她说的话,也充满不确定性。
他或许在京城!或许……
没有其他线索了,她也只能当他在京城了。
“看来不好找。"云初说,“没有关系,既然你在京城没地方住,那就先住在时大哥家吧!这样我也方便照顾你。他自己一个人住,现在多了我一个,再加上你一共也才三个人,不会不方便。你身体好了之后可以慢慢找人。"
“我该怎么感谢你们?"寒思雪感激地看着云初。
***
在破庙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云初就带着寒思雪进城了。
因为破庙里的蚊子实在太多了,她们两人被蚊子扰了一夜,连觉都睡不好,云初说,再这样下去寒思雪的身体还没调养好,她的血就先给蚊子吸光光了,因此尽管寒思雪身体还很虚,她们依然决定要提前进京城。
只不过她们一路走得很慢。
进了京城后,寒思雪对于眼前所看到的繁华景象感到惊讶,因为她一路从桃花谷过来,看到饿死的人不在少数,而这京城,到处都是锦衣华服的人,跟京城外食不果腹的人行成强烈对比。
一路上,不停有人对她们两个投以奇怪的目光。
寒思雪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原本一头及腰的长发被烧去大半,她没有办法只好将那些被烧毁的头发剪掉,结果现在头发短到只勉强到了肩膀处,根本没办法梳任何发式,只能就这样披散着,她知道她的头发看起来很奇怪。
“别在意,我倒是觉得你头发这样子很特别。"一旁的云初安慰她说。
寒思雪笑了笑,说,“我没有在意,那天的火,只烧了我一头长发,没有在我身上留下烧伤的疤痕,已经非常幸运了。"她只是觉得背后凉凉的很不习惯。
“是啊!头发烧了还能再长出来,身上如果被烧伤要完全恢复过来就难了。"云初很欣慰她能看开。
毕竟,在羲曜人眼里,女人的头发非常重要,紧次于脸蛋,若是一个女人拥有一头乌黑柔顺的发丝,就算那女人脸长得普普通通,也是有机会被人称为美人的。
幸好时皓轩的家离南城门不远,她们两人这样走走停停,也只花了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时皓轩的家,很简朴,只有内外两间房,里面那间是睡房,外面那间,药柜子占了两面墙,另一面墙则摆了满满的书,一半以上都是医书。还有一张桌子,一张单人床,看得出来这里是时皓轩平时给病人看病的地方。
“你就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吧!不用客气。"云初说,带着她来到里面的房间,“你跟我睡这里,时大哥如果回来了,他睡外面的小床。"
寒思雪打量着这间屋子,若时皓轩是师兄,这屋子的风格不会这样简朴。师兄对生活可是很考究,师兄房内的东西不论大小,都要既实用又有品味。可是时皓轩的轮廓又那么像师兄,她想起昏迷前看到的那张脸。
不管怎样,她现在只能等了,等他回来,才能弄明白自己心里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