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善恶?”
“善吾者,吾善之;恶吾者,吾避之。不知远近,不以长短。”
“为何?”
“善恶由人心,时空不可阻。”
回答完毕,心魔安逸抬起头,看向了前方,那团如明月一般的亮光。
可是,心魔安逸却看不透那抹亮光,好似所处的时空不一样。
“何为存在?”
就在心魔安逸打量着那抹亮光时,四周,传来了老者的第二问。
“存在?”
“存在就是存在,还要问何为存在?”
不明白缘由的心魔安逸,觉得这个问题,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可不会认为,老者的问题,是没有意义的。
眉头皱着,心魔安逸沉吟中,眼光随意的扫着这个昏暗的世界。
这里除了那抹亮光外,什么都没有,枯燥无味。
慢慢的,随着心魔安逸不断的思索,他发现,这个昏暗的世界,除了他和老者偶尔的声音外,就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声音,人影,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世界,留在这里做什么?”
心魔安逸的话语刚刚落下,在他心神中,蓦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心魔安逸熟悉,是那个灰衣男子的声音。
“存于世,当快活。如不是,留作何?”
仿佛当头一棒,心魔安逸回过神来。
“存于世,当快活。如不是,留作何?”
没有得到回答,但是,却是在这昏暗的世界中,在心魔安逸脚下前方,从那抹亮光那里,延伸来了一条小路。
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
在小路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小截路被遮掩,任凭心魔安逸如何去看,都看不到被遮掩的小路的丝毫。
“何为路?”
第三个问题,随路而来。
听着老者的第三问,心魔安逸沉默了。
“路?”
“路在脚下,脚下所走,就是路。”
“何人所走之路为路?”
“众生所走之路为路。”
“若是没有众生,路在哪里?”
在心中不断的问着自己,心魔安逸思索着第三问,却不知,在他身周,慢慢的,不知从何处,涌来了一缕缕的紫光,像是轻纱一般的落在心魔安逸身上,将他遮掩。
“路在心中。”
“心在哪里?”
“在我。”
“我是谁?”
“我……”
“前人所走为路。”
“前人易逝,今人之路何在?”
“在脚下。”
“也在心中。”
在不断的思索、沉吟中,心魔安逸也察觉到了在他身上的那些紫光,可是,他没有去理会。
渐渐地,随着不断的问着自己,心魔安逸身上,有了暴躁的气息狂涌而出,一缕缕魔气张扬而起,但是,却是在那些紫光的闪烁中,被阻挡下来,使得心魔安逸身上涌出的魔气无法扩散出去,很快,就在魔气的涌出,紫光的阻挡下,心魔安逸的身影,被魔气和紫光包裹,成了一个茧子。
可是,在茧子内的心魔安逸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他抬起眼,看着前方的小路,看着好几处被遮掩了一小截的小路,眼中的思索之芒,眉头的沉吟之色,缓了下来。
“路……”
“路……”
“我之路,由我去走。”
“可是……”
“可是,路一直都在,你看到的,你没有看到的,它,都在那里。”
就在心魔安逸思索不出何为路时,蓦然,在他心神中,那个灰衣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听得灰衣男子的声音,心魔安逸一惊,回过神,四下看去,没有看到任何身影,只看到了他身上包裹着他的茧子。
“路一直都在……”
喃喃着灰衣男子的话语,很快,心魔安逸眼中有了精芒,脸上有了笑意。
“是啊,路一直都在。”
“路常在,取明暗,明则动,暗需处。”
似是回答了老者的话语,心魔安逸整个人轻松了下来,慢慢的,包裹着他的茧子,也是缓缓散去。
与此同时,昏暗的世界,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色彩呈现出来。
那是在昏暗的世界上方,仿佛是云层之巅,那里,有电闪雷鸣响起,有狂风呼啸吹袭,有倾盆之势欲来。
“何为怒?”
老者的声音,也是在心魔安逸被天空上的动静吸引心神时,缓缓传来。
“怒?”
心魔安逸一愣。
“奴役了的心,是怒?”
喃喃着,心魔安逸看向天空,那里,云层涌动,里面雷光闪烁,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毫不掩饰的扩散出来。
“天之怒?苍穹之怒?”
“还是我的怒?”
不确定心中所思所想,心魔安逸看着云层涌动,到后面,一声雷鸣轰然响起,仿佛震惊了世界般,道道闪电在天上云层中乱窜。
“轰轰……”
“哗哗哗……”
随闪电雷鸣而来的,是云层中倾盆而泄的暴雨。
暴雨弥漫了整个世界,也落在了那抹亮光中,被一层淡淡的光幕阻隔开来。
暴雨落在了心魔安逸的身上,将他全身淋湿。
暴雨落在了心魔安逸的心中,将他心神荡漾。
暴雨落在了心魔安逸的脚下,将他缓缓淹没。
被暴雨淹没了的心魔安逸,没有理会在他周围荡漾的汹涌雨水,仿佛沉寂在雨水中去了。
如同隔离在雨水中,沉寂在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弥漫了一股凄凉之感,仿佛刚刚经历了末日一般,整个世界,破败不堪,缭绕着一股浓郁的化不开的毁灭气息。
“苍穹怒,万物皆殇。吾之怒,瀑雨雷闪。”
心魔安逸口中传出了喃喃之音,却好似有着一股奇异的魔力般,抽取了时光,将心魔安逸拉回了云层来临之前,拉回了老者提出的何为怒这个问题之时。
睁开眼,心魔安逸眼中平静,看着前面的那抹亮光,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在经过被遮掩了的那一小截路时,心魔安逸的脚步落在了遮掩之中,一步,踏了过去。
很快,他来到了那抹亮光的近前。
此时,心魔安逸再凝神看去,看到了,那抹亮光,是何物。
这抹亮光,是一枚不规则的鳞片一样的东西散发出来的。
“何为众生?”
还不等心魔安逸伸手去触碰那枚鳞片时,四周,再次传来了老者的声音。
这个问题出现时,在心魔安逸近前的那枚鳞片,一瞬飘远,仿佛之前心魔安逸所看的鳞片,本不在那里一样。
“众生?”
“众生?这……”
“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这些,为众生。”
“兰花,梅花,牡丹,荷花,菊花,月季,桂花,杜鹃花,水仙花,茶花……这些为众生。”
“孔雀草,省头草,彩叶草,金鱼草,蝴蝶草,铜钱草,含羞草,狗尾草……这些为众生。”
“松树,柏树,枫树,杨树,柳树,杏树,桃树,桑树,槐树,榕树,椿树……这些为众生。”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也为众生。”
“有灵之物,为众生。”
思索到这里,心魔安逸抬眼看向不远处的那抹鳞片,看着它散发着亮光,这是在昏暗世界中唯一的光亮。
如人的心。
“可是,我所知晓的这些众生,又从何而来?”
“道生天地,天地生人,人身三宝,三宝通心……”
“呱……呱……”
当心魔安逸思索到这里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两声婴儿的啼哭声。
也正是这两声婴儿的啼哭声,让得心魔安逸全身一颤,没来由的,起了鸡皮疙瘩,如有人在他耳边猛地敲了一下锣,锣音将他震醒。
心魔安逸猛地抬起头,瞟了一眼昏暗世界的上方,那里,似乎有一团雾蒙蒙的东西存在。
“众生若精,苍穹为卵,争相而往,强则成婴;婴出作啼,如此有缺,乃成阴阳,复有众生。”
说完后,心魔安逸一步走出,来到了鳞片的近前,凝神看着它。
“何为因果,何为缘?”
老者的第六问响起,如同从虚无中掀起了一股风,吹袭在了心魔安逸的身上,将他面前的那枚鳞片,再次推到了不远处。
“因果,缘……”
“有因有果,缘分,有缘无分,有分无缘。”
“前世为因,后世为果,今世为缘。”
“你看我一眼为因,我回你微笑为果,这之间连接的,是缘。”
“如此,因果常有,缘不常有。”
“因果,可有尽头?缘又如何?”
“时间为因,空间为果,时空为缘。”
“不对。”
“因果,果因……”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时间无尽,空间无尽,时空,无尽。”
心魔安逸不断的问着自己,可是,却得不到心中的回应。
也是在此时,灰衣男子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曾经有一个人,要追逐天上的太阳,跨过千山万水之后,他不得不倒下,但是他的身躯,却是化作了千山万水,他的眼,反而成为了日月,他的念,萦绕在了这天地中。”
“那么你觉得,因果和缘,它们如何?”
灰衣男子的声音到这里结束了。
他留给了心魔安逸一个问题,一个,似乎和老者一样的问题。
“夸父。”
喃喃中,心魔安逸眼中有了神采,嘴角有了笑意。
“因果常有,缘不常有,缘有尽,因果无尽。缘起,当惜,缘尽,当熄。缘尽起执,当比夸父,若不敌,当弃之,不若,伤矣。”
在心魔安逸说完这段话后,蓦然的,整个昏暗的世界,一片颤抖,好似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一样,可是,却是被生生的压制下去。
鳞片,也是在心魔安逸说完话语后,悄悄飞了过来,亮光映照在心魔安逸的脸上、身上,落在四周,慢慢的,有了波纹荡漾出来。
这片波纹,笼罩了心魔安逸,鳞片,也是在心魔安逸伸手一握中,没入了他的体内。
波纹一闪,心魔安逸的身影消失在了昏暗的世界中。
他,带走了昏暗世界曾经仅剩的那一点亮光,可是,却留下了一片片荡漾在世界中的波纹,它们,无声无息的漂游在世界中,尽管没有色彩,尽管只有黑暗,但是,它们,还是在不断的漂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