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已经过了六年。
真快。
凯尼见证着小鬼一步步的成长，从打败一个成人都会把自己弄的惨不忍睹到打败四个赤手空拳的成人的游刃有余。当然偶尔也会受伤被利刃放点血，所以当初那个身上找不到一点伤口和疤痕的小鬼，现在的身体虽比不上破布，但一眼看去多少也会有些狰狞。为了让小鬼每次受伤之后能够及时治疗，凯尼特地找了一家医馆。因为不知道小鬼会来这里多少次，嫌麻烦的凯尼直接在里面砸了不少钱，事实证明凯尼的决断是多么的正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家医馆的医生为何如此仇视他就是了。
从不及他腰部的一丁点到他胸部的矮子，虽然十二岁长这么高还过的去，但是比起他还是差远了。所以凯尼总是时不时的拿利威尔的身高打击他，‘老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简直是在藐视你啊~’、‘就凭你现在的个头也想超过我？白日做梦！’之类的。利威尔的眼神从一开始的不甘到最后的无视之。凯尼的挑衅简直就是在磨炼利威尔的面瘫如何变得更加严重而已。
从尽力避免杀人到……依然避免杀人……切！凯尼很想给小鬼来上久违的一拳，这样天真的小鬼真的是他教出来的吗？他追求的一向是一击必杀，绝对不会让对手有反击的能力。但是小鬼……好吧，这小鬼下手一样狠，只是不会要了对方的性命就是。
眼睛从当初的大大圆圆变得细长上挑。凯尼格外的郁闷，虽说和成年后的库谢尔更像了……
他还是比较怀念小时候的库谢尔。在又一次被利威尔气的跳脚的时候，凯尼忧伤的感慨。
凯尼仔细的打量着套上外套准备离开的利威尔青筋直跳。从跟他生活以后就越来越爱干净了！这到底是怎么养成的？！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脏兮兮的臭小鬼去哪了？！地面上的贵族也就这样了吧？！对于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利威尔何时养成了这种习惯凯尼深感疑虑。
凯尼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纵容小鬼了，看看看看，要是小鬼自己不说，谁会认为小鬼是在地下街长大的？
吃的自不用说，喝的还是地面上都稀有的红茶，穿的是精品，脚蹬的是皮靴，就连匕首都比军用刀剑好了不知几倍！说到匕首他现在都觉得心塞，被一个白痴小鬼骗去自己的匕首一直是凯尼心中的痛！
这样一想，凯尼惊觉原来陪着小鬼在地下街已经这么长的时间了。已经长到——
库谢尔当初也只陪了小鬼六年啊~
不过他似乎也待不了多久了……
再一次接到通知，凯尼细长的眼睛里的幽光缓缓浮动，最后一次了……
作为小鬼的家人陪到他现在，凯尼觉得是时候离开了。现在的小鬼虽然还达不到无敌的状态，但在地下街这种地方已经足够保住性命了，这样就足够了。凯尼想，至少比起库谢尔时的毫无自保之力，现在的小鬼已经能够独自生活下去了。
只要拥有自保的能力，总会学着如何变得更强……
“你真的不把那个孩子接到地面上来吗？”乌利问道。
“不了，我当不好别人的父母。”凯尼坦言：“地面未必比地下街好到哪里去，再说，小鬼自己也说过，他要靠自己的本事到地面上来。”
比起地面上的尔虞我诈，地下街的简单暴力或许更适合阿克曼的生存。想到这里，凯尼轻嗤一声，他们本就是‘武侍’家族啊！
“那孩子已经拥有在地下街独自存活下去的本事了吗？”
凯尼扬了扬嘴角：“啊，比我想象的要快的多。”
“呵呵~”
凯尼疑惑的看向乌利，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发笑。
“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吗？”乌利忍笑：“简直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出色后无比欣慰的慈父。”
凯尼：“……”
“好了好了，不说就是！”乌利抖着肩膀憋笑的看着几乎要暴走的凯尼：“这次之后，估计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再见了吧？”
“或许吧……”凯尼仰望着蔚蓝的天空，突兀的库谢尔的面孔浮现眼前，或许……再也不见……
“给你几天时间好好陪那个孩子告别吧，不是约定吗？”乌利笑着拍上凯尼的肩膀。
凯尼回神，想到某个小鬼心里不由一暖：“确实是约定。”
凯尼眼中不经意的柔和让乌利有些歉疚：“因为最近爆发的疫病，局面似乎有些不受控制了，所以才让你回归的。真是抱歉啊，让你和那个孩子分开。”
“又要我杀人吗？”凯尼平淡的道。
乌利只是眺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并未答话。
凯尼有三天的时间和利威尔告别。
他不打算说出自己和小鬼的关系，这是他一开始就已经做好的打算。在离别之际，自然也不会嘴碎的说出来。
不过，有些秘密是注定要浮出水面的。
作为库谢尔的哥哥，小鬼长的和他很像也是在所难免的，至少从外表看来是有几分相似的。相处六年，小鬼自己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倒是免了不少凯尼的口舌。
但是小鬼发现不了，不代表外人发现不了。在第一次见到鲍勃的时候，那家伙就已经看出端倪了。凯尼立即就封了口，当然不是指把鲍勃给杀了，虽然凯尼很想这么做，但是既然一个人能看出来，肯定就能有第二个人看出来，杀一个人也没用。所以凯尼只是用语言威胁加眼神胁迫把鲍勃震慑住了而已，顺带警告不准在小鬼面前满嘴喷粪。
不知怎么，几乎所有的人都误会了小鬼是他儿子……
对于没人议论这点凯尼还算满意，但是，怎么想怎么不爽。
小鬼依然没有怀疑……
长期相处的人不会在意自己和对方的相似度的。还真是……如果不是小鬼时不时把他气得跳脚，凯尼都要怀疑利威尔的智商究竟是不是白痴了……
凯尼白担心了。
“我好像和你长的很像。”
辛亏凯尼及时收手，不然又出了一起命案，那他就白把小鬼养这么大了。
立刻否定的凯尼听到了小鬼尖利的嘶吼。
沉默。
他就说今天怎么感觉怪怪的。到底是谁说出来的？！凯尼不认为小鬼突然就发现了不妥，于是很自然的酒馆的鲍勃躺枪了。
小鬼背对着他，凯尼只能从镜子里观察小鬼的情绪。
简直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在戒备自己。
认知到这一点，凯尼忽觉自己的胸口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不上不下，难受的要命。
这种情绪太不正常，凯尼有些烦躁。小鬼已经不是六岁的孩子了，他也教导了这么长的时间，为什么小鬼现在的情绪波动这么剧烈？
平日里的小鬼很冷静，不管平日的相处，还是生死边缘，凯尼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利威尔的情绪表现的这么明显。
但在面对关于他的事情的时候，小鬼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了。
或许吧，不管是谁，在知道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把自己养大的人可能是自己的亲人、而那个人却一再的否定与自己的关系时，再坚强的人也会动摇吧？
所以小鬼一向追求的冷静与理智没有抵住这场冲击，而导致防线崩溃，更何况他只有十二岁。
是啊~他只有十二岁，依然还是一个孩子，就连当年的自己也不一定做的比他更好。
小鬼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在他离开的第一天？还是第二天？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小鬼是承受着怎样的重压又是用着怎样的意志坚持到他回来之后才问了出来？
没有继续想下去。
他否认了……
用两败俱伤的方式……
凯尼觉得自己要逃开这里。
逃开小鬼的眼神。
……这不是他。
‘割喉者凯尼’！你今天就要离开了，还和小鬼闹什么别扭？！好像这也不能算是闹别扭……
再次避开利威尔的凯尼烦躁的转了转帽子，刚才小鬼眼中一瞬间的受伤别以为他没看见！
思虑良久，凯尼决定还是告别吧。
凯尼有想过地面上来的人会和利威尔碰面，但那是在自己已经和小鬼告别了的前提之下。所以在看到早早来到这里的隆内斯与背对着自己的利威尔时，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状况。
啧，瞒了这么久，终于是瞒不住了吗？
——
既然这样，小鬼，让我来教你最后一课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