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双鬼
俗话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蔡淑华的小店开业之后她才发现,虽然是一个麻雀一般小的小店,却也什么都离不开,什么都要操持起来。那些能自己干的活她自然都包揽了下来自己干了,像水管漏水这个活,她为了省钱,也想自己去修理,奈何一点也不懂,自己瞎鼓捣了三天也没弄好,只好把马车叫去帮忙。马车下午收了工,便带着工具来到小店里,三下五除二就弄好了。正好蔡包也放了学,两人一起吃了晚饭。蔡淑华本想跟他们一起回去神泉村,但今天就是怪得很,一直不停地来客人,她也不能把客人赶走,左忙右忙,总也打不了烊,便叫他两个先回,把儿子交给马车,她可放心得很。
两人边走边说,天微黑便到了双乳山。其实主要是蔡包说些学校里的趣事,马车听,偶尔抱以微笑。快到上次双乳山鬼打墙的地方,蔡包拉住马车道:“车哥,前面这里经常闹鬼的,你怕不怕?”
马车一笑,说道:“我不怕。”他以为蔡包害怕,便拉住了他的手。
蔡包道:“我也不怕。上次就是在前面,酒道长说那里以前有个镇妖石,后来不知道谁给弄没了。我和酒道长就碰到了一个会迷魂的女鬼。”
“嗯。”
“车哥,你不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
“嗯。”马车应了一声,半晌才问道:“后来呢?”
“嘿嘿,后来呀,那女鬼的迷魂术被我给识破了。酒道长就把她给收到酒葫芦里了。”
“噢。”无论蔡包怎么逗弄,马车不是嗯就是啊的,总也没话说。
忽然蔡包看到前面有几十个小人,一看就知乃是阴魂,他立刻站住不动,说道:“车哥,你看见前面的小人了吗?”
马车一阵迷糊,四周昏昏黑黑的,他仔细观看,顺着蔡包所指的方向,果然有一堆小人在草丛后面藏头露尾。他将蔡包往身后一拉,拉他到旁边树下,说道:“在这别动!”自己便往前走去。
那些小鬼见马车来到,都窜了出来,扯衣服的扯衣服,抬脚的抬脚,还有抱大腿的、推后背的,就要把马车往斜坡下面推。马车二话不说,拿起修水管的扳手就是一阵狂扫,那些小鬼讨厌得很,一见马车发火,立刻远远地就跑了开去,马车站住,他们又跑回来继续骚扰他。他们速度快过马车,力气却远远不及,因此来来回回十几次,双方互相都奈何不了对方。其中一个小鬼道:“这个大块头太凶了,力气又大,咱们恐怕不是他的对手,还是去请丁大哥来吧。”便有另外一个小鬼附和:“没错,丁大哥来了,一定能弄死他!走!”其他小鬼都跟着乱嚷:“走!走!走......”一帮小鬼来去匆匆,一轰隆全都消失不见。
马车往坡下看看,昏暗中似乎真有一块大石头,那就是镇妖石吗?他犹豫着,是拉了蔡包赶紧跑路,还是等那丁大哥来,便见一个大头鬼从那大石头下冒出头来,从山坡下爬了上来。走近了,看这家伙脸色铁青,脸上似乎还有许多红色黑色的面斑,个子奇高,少说也得有三米了吧,块头也大,其强壮程度只怕不比马车差。这样一个又高又大的大块头,站起来就像一扇厚厚的大门板一样。他皱着鼻子,目露凶光,张牙舞爪便向马车扑来。也就是马车这种愣头青了,他心里根本没有害怕二字,更不搭话,一手拿扳手,一手拿铁锤,对着那丁大哥就是一阵敲打。没想到这丁大哥却是个银样蜡枪头,虽然人高马大,却被马车一举得手,一锤下去,正锤到他的肚子上,他立刻就弯下腰来,看来疼得厉害,再也直不起来。这下能够够得着他的头了,马车就拿锤子和扳手劈头盖脸一阵乱敲乱砸。那丁大哥被他越砸越弯,最后头都垂到地上了,再也没有抵抗之力,马车双手并举,锤子扳手齐下,狠命地砸在那丁大哥的屁股上,“出”地一下,丁大哥的双脚居然被砸进地里去了。马车更不客气,又是一阵狂砸,那丁大哥忽然不知怎么竟然越变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二尺来长的重物,马车将那东西从地上起出,却是一根长长的钉子。马车招呼一声,蔡包跑过来一看,大笑道:“哈,丁大哥,原来是钉子大哥呀!车哥,你好凶猛啊!哈哈,走吧!”
回到观里,蔡包拿着长钉给酒道长看,酒道长道:“有些看似没有生命的东西,在机缘巧合之下,也能感染灵性,修炼成精。当年关帝老爷的青龙偃月刀就趁关公外出之际,成精作乱,咱们庙里的老爷都奈何它不得,最后请了它主人公来,才将它收服了呢!(参见明朝余象斗<<北游记>>)这个铁钉不知是怎么就成了精了,可惜,资质太浅了。马车拿的又是铁锤、扳手,正是克制它的物件,因此,一下子它就没辙了。”祭出一道符咒贴到那钉子上,那钉子一阵吱吱之声叫唤,最后渗出几滴铁锈一样又黄又红的液体来,再也不会动弹,失去光泽,乃是一枚生了锈的古式长钉。酒道长端详半天,缓缓道:“这该是用来钉棺材的长钉啊。”
马车回家,蔡包便去练功,练完功,心想:马车哥今天抓了鬼,不知他后怕不怕?看看他在干什么?眼睛一扫,却见马车在他家院子里正对着一段腐朽的木板拳脚相加。蔡包大惊,呀,马车哥疯了?忙叫了酒道长,两人赶到马车家里,上前小心翼翼地询问,马车这才如梦方醒,说道:“我正准备睡觉,忽有声音说道:‘就是这里了。喂,屋里的大块头,丁大哥不过是想教训教训你,你为什么就把它给打死了呀?你这人也太狠毒了吧?’我走出来,他伸手上来就要抓我。我闻着一股腐臭之气,也不跟他客气了,迎着他的手就打,这鬼跟那丁大哥一样,也打不过我,只是我每打中他一下都觉得好臭。我快要把他打得不行了呢,你们就来了。我打得明明是一个鬼魂,可怎么就变成了一块木头了呢?”难得马车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酒道长道:“这鬼魂应该是附在这块木头上了,你看到的是幻像世界的样子。这是块棺材板,因此才有臭气。马车,你打算拿这鬼魂怎么办呢?”
马车道:“我不知道怎么处置。道长你处置吧?”
酒道长道:“也好。”随手拿出那枚长钉,将那棺材板钉了个透穿,只听“呀----”一声惨叫,果然那鬼魂是附在木头上的。
再回到观里,酒道长随手将那块板材扔到了西厢一间杂物间里。蔡包道:“道长,那鬼魂这样就死了吗?人死了变成鬼,鬼死了呢,又变成什么?”
酒道长道:“鬼死了就是魂飞魄散了,就彻底完结什么都没有了。不过这鬼也不会就这么快死。鬼属阴,金属阳,却不是很重的阳,它会受些痛苦,却不至于死。先不管它吧。”说完自回房去了。
蔡包觉得有趣,便立在门口观看那木板。过了一会儿,这杂物间可就变得热闹起来了。双乳山半坡里那几十个小鬼都纷纷穿墙而过。蔡包心说:原来这观墙也并不是天罗地网水泄不通啊,还是有漏洞的。那几十个小鬼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仔细听来,有几个在向蔡包求情:“这位小公子,求你行行好吧,把我主人放了吧,我们知错了,今后再也不敢这么胆大妄为了;求求你啦......”蔡包哪里会理会它们,只装作没听到。另有一些在安慰那钉在木板上的鬼:“主人,你疼不疼啊,这些人真是太狠毒了,竟然下这么狠的手,把你钉在你容身的棺材板之上。”旁边便有一个接着道:“可不是,而且他们用的还是丁大哥呢,亏得主人还是来替他讨还公道的呢!这可真是太讽刺了!”又有一个小鬼道:“哎呀,这还幸亏得是用的丁大哥,总是丁大哥跟咱们熟识,有几分香火的情份,主人这才没那么受罪,要是他们用绳子把这木板捆绑起来,那可就有得受啦!”他说到这里,就有一个声音骂他:“闭嘴,你个蠢货,这是秘密你懂吗?你TM脑袋被驴踢了是不是,还是存心故意要害主人啊?要是被那小孩听到了,真的用上这招,主人的麻烦可就大啦!咱们还有什么办法再救他呢?”好家伙,他不让另一个说,自己倒声音比人家还大。
蔡包还是假装没听到,又呆了一会儿,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说了声:“无聊死了,睡觉!”转身来到酒道长房中,把看到听到的向他说了,问道:“道长,是不是我们去把长钉换成长绳啊?”
酒道长笑眯眯地道:“包啊,你觉得呢?”
蔡包想了想,说道:“您要是不问我,我可能真就相信他们了。您这一提醒啊,我就明白过来了,他们一定是故意这么说给我听,好让我上这个当,从而把那个主人给救走。那个鬼应该是怕钉子而不怕绳子的对吧?”
酒道长不住点头,笑道:“待我将阵法布下,你就按他们说的去做,把长钉换成长绳。他虽能跑出那块木板,却走不出这神泉观,最终还得来求我们。哈哈,走吧,咱们给他斗智斗勇去!”酒道长布八卦阵,用符咒将神泉观的漏洞修补完整,蔡包已将铁钉换成了绳子。
第二天一早,蔡包起床后便跑去杂物间看那木板,只见木板上果然空空如野,那鬼魂已杳然不知所踪了。蔡包故意懊恼地道:“哎呀,怎么不见了?糟了,糟了,上了那些小鬼的当了!”旁边“噗嗤”一串低低的笑声响了起来,蔡包故作没有听见,跺跺脚转身走了。晚上放学回来,只见酒道长门口跪着一只大鬼和数十只小鬼。原来这帮家伙在观里左冲右撞,才发现到处都被符咒罩住,无论如何也冲不出去了,这才知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只好来酒道长这里告饶。
酒道长问明了那鬼的来历,只等蔡包回来处置。蔡包便将那大鬼的阴魂之花收去,将众鬼全部收入到古槐精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