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槐安游
中元节过后的一段时间里,酒道长都没什么很“刺激”的生意上门,蔡包虽然每天都很勤勉地做自己的功课,闲睱之际仍不免感到无聊。司马韬正如饥似渴地钻研河图洛书,每次去找他,他都不理不睬,蔡包想跟他讨论讨论都没个机会。
整整十天时间,他和酒道长只出过观门一次。那还是长桥镇吴老汉的孙子过百天。亲身经历了自家和小武家的事情,吴老汉一家现在对酒道长可谓敬若神明,他亲自跑到神泉观很正式地下了请贴,邀请酒道长和蔡包前去赴宴。蔡包自然满心欢喜,然而酒道长却拒绝了,原因是出家人出入宴席,太未免过于惊世骇俗,或者还会对吴老汉家产生负面的影响。但酒道长人不到礼金却到了,倒弄得吴老汉很不好意思。于是第二天再次发出邀请,这一次仍然是给小孩过百天的名义,但地点却更换到了他儿媳的家里。吴老汉提前说明了,她儿媳的家不在镇上,而是在另外一个镇的农村里,这下酒道长所说的顾虑就完全不存在了。
吴老汉如此殷勤,酒道长再不去就显得矫情了。于是酒道长带着蔡包,蔡包带着黄大仙,就来到了新亭镇的槐树村。吴老汉的亲家朱清平自然也听说了酒道长的神通事迹,自然对他甚至对蔡包都着意奉承,蔡包居然在一众人等起哄之下不得已喝了一小杯白酒。蔡包平日喝的,都是酒道长的酒鬼香,三天才喝一小杯,这一下却是喝得猛了,很快就有点头晕,他胃口不好,借口要蹓一下宠物,拿了些吃的东西,带着黄大仙出了门。
槐树村发展得也不错,家家都是高宅大院,可大多都是关上了门,村里不见个人影。村口一个古式的大牌坊,正对着一株巨大的古槐树,虽然不及神泉观里的千年古槐雄伟粗壮,但一看就知最少也有几百年的树龄了。据说原先槐树村到处都是槐树,现在除了这一棵之外,蔡包转了一圈,已经很少见到了。放眼四下观瞧,除了这牌坊和大槐树,还真找不到什么其他值得一看的东西。他远远地看到这槐树下有个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然而草色遥看近却无,走到跟前却不见了那闪光。
他感到有些迷糊,把黄大仙放在一边,靠着大槐树坐下,伸手揉揉太阳穴和眼角。忽然有几个人从后面走了过来,对蔡包说道:“大还郭竹偶得异宝,有请公子前去鉴赏。”
蔡包头犯迷糊,听得不太清楚,眯着眼睛,觉得这些人怎么这么怪啊,说的话也不像是本地人。就说道:“郭竹?我......我不认识他啊?”
那几人道:“去了就知道了。”就拉他转过大槐树,走到另外一条街上,这条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见这几个人过来,纷纷跟他们打招呼问好。走过几家院子,来到了一座看上去很是富丽堂皇的地方。这几人带着蔡包径直走了进去。进大厅就见有一个中年美女端坐在高处,两边两排靠椅,都坐着各色人等,上上下下打量着蔡包。
蔡包向那中年美女看了看,没有一点印象,但显然她就是这里管事的,就对她一点头,说道:“您好,您就是大还郭竹吗?听说要鉴赏什么宝物,我们认识吗?对不起啊,我刚喝了点酒,头有点晕,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啊?我是蔡包,您确定没找错人吗?”
那中年美女很慈和地笑道:“贵客,你说得没错,我们是第一次见面。老身不是大还郭竹,是大槐安国主,适才他们可能说得急了,倒令贵客生了误会。”
“大槐安国主?大槐安国......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大槐安国吗?”蔡包一念闪过,想起了“南柯一梦”的故事。唐朝时有一个叫淳于棼的人,一天他与朋友喝醉了酒,在大白天做起梦来。梦中,他来到一个叫大槐安国的地方,国王见他英俊潇洒便把小女儿嫁给了他,又派他到南柯郡任太守。他与公主生育了很多儿女,男孩都做了大官,女孩许配了王公贵族,后因出征失败被遣归而觉醒。抬头一看,太阳斜照,空杯犹在,之前的一切不过是虚梦一场。“南柯一梦”一词便由此而来,那是说做了一场南柯太守的梦,用以比喻一场空欢喜或泛指一场梦幻。难道现如今自己也来了这么一出吗?
那槐国国主见蔡包眼光闪烁,遂笑道:“贵客不必多想,这里正是那传说中的槐安国。不过,此国非彼国,凡有大槐树处,必有槐安之国。前者千余年前,曾有他处国主招得贵人附马淳于棼,淳于附马在槐安国过得半生,又回归原籍,成就一段传奇佳话。今日能得公子此般贵客,吾国上下俱倍感欣荣啊!”
蔡包笑道:“原来如此。不知国主相召,所为何事,难道也要召我为附马吗?”入乡随俗,蔡包也文绉绉起来了。
槐安国主道:“原本另有要事。不过,既然贵客有意,老身正有一女,青春年少,与贵客相称,若贵客不弃,老身愿将小女相配,将来更可另成一国。若能成此姻缘,那必然又是千古佳话啊!不知贵客意下如何?来啊,请公主出来与贵客相见。”
蔡包心中暗笑,没想到自己这豆芽菜居然也会有这般艳遇?不过,如果真要成就了好事,将来恐怕不是千古佳话,而是千古笑话才对!有心拒绝,却见那公主早已来到了大厅之中,跟国主见了礼,又很大方地向蔡包打了招呼:“你好,你就是母亲请来的贵客吧?呵呵,果然与众不同啊!”她身后长有一对透明的披风,长相很是秀气、漂亮。
蔡包心说我不是你们同类,自是与众不同了,为免夜长梦多,赶紧打岔道:“哦,公主你好。国主好意,小子心领了。只是我心里还记挂着家人朋友,不能在这里久驻。国主曾说要鉴赏什么宝贝,可否一观啊?”
槐安国主也不生气,点头道:“也好。来啊,请宝贝!”
有人便将宝物抬了上来,那宝贝也没有什么包装,就只是一段光滑的木头,中间还裂开了一大段口子,看上去似乎完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蔡包一眼就断定了,这就是他看到的那个光芒一闪一隐的宝贝。却原来只是一段木头,怪不得光芒不强呢,不知道这木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居然也能耀出光华来?
槐安国主道:“此乃万古巨槐精木,历来便是我槐安国的镇国之宝......”
“就这破木头还镇国之宝呢?”蔡包心中奇怪,说道:“哦?不知这精木,有何神奇之处?”
槐安国主道:“槐木能够养鬼,这古槐精木,更与阴魂有相得益彰之效。二者可相互滋润,互为倚靠。原本这精木在我国中,颇有欣欣向荣之势。奈何近些年来,人们多用火葬,阴魂无处依存,这精木吸收不到新的阴魂,眼见便有衰败之象。我国中早已决定,要寻一有缘之人,将精木相托,却一直未得其便。今日见贵客颇有修为,又倚国门休憩,冒然相邀,还请贵客勿要见怪才是!这古槐精木,便作为我槐安国的赔罪之礼吧,还请贵客笑纳!”
蔡包道:“国主客气了。小子有一事不明,还请国主赐教!”
槐安国主道:“请讲。”
蔡包:“适才听国主所言,似乎这精木总要源源不断地吸取新的鬼魂,方能保持兴旺?那这精木于鬼魂来说,岂非乃是克星?又怎么能称得上是相得益彰、相互滋润、互为倚靠呢?”
槐安国主笑道:“贵客有所不知,且听老身为贵客解释。想那阴魂进入冥府,不外乎经历判官推审,阎王判批,过奈何桥,喝孟婆汤,重新投胎这几个步骤。而阴魂若被这精木吸收,便可直接进入投胎一步,这便是此精木珍奇之处。”
蔡包奇道:“哦?果然奇妙。不过,阴魂也有凶鬼、厉鬼,倘若不分青红皂白,见鬼就收,那幽冥地府岂不是要被搞得乱七八糟了吗?”
槐安国主道:“这精木早有灵性,自有分辨之能,非是灰色阴魂,是进不得其中的!”
蔡包点头道:“如此看来,这精木该当是地府所用之物喽?”
槐安国主道:“非也。这精木越俎代疱,于地府而言,实在是敌非友啊!”
蔡包点头:“不知这小小一段木头,能容得阴魂几何?”
槐安国主:“古往今来,未曾闻得因容纳问题而排挤阴魂之事!”
蔡包点头,沉吟半晌道:“如此重宝,小子德薄,如何经受得起啊?请国主收回成命!”
槐安国主道:“贵客不必过谦。这宝贝在我国中虽然经历久远,但于我国其实并无丝毫益处。如今势衰,早晚寻有缘人不得,今日幸得贵客降临,正是这精木之福。吾国上下俱不愿看到这精木因此败亡,惟望贵客莫再推辞!”
蔡包道:“既如此,小子便不客气了!只是国主如此重礼,不知该当如何回报才是?”
槐安国主道:“贵客不必客气。”转头向旁边人吩咐了些什么。
一旁的侍从点点头,向蔡包道:“贵客谦恭有礼,国主甚是欢喜。我国中曾偶然到一些槐花蜂蜜,香甜无比,甚是珍贵。国主有请贵客一并品尝一番。”
蔡包道:“槐花蜜?”呵呵,蚂蚁爱吃甜的,这倒也不奇怪!便道:“原来国主喜欢蜂蜜?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倒也不是难得之物,待小子回去之后,便多送一些给国主如何?”
“那可太好了!老身在此多谢贵客了!”
“这蜜宴小子就不参加了。小子打扰已久,这便告辞了!”
“也好。恭送贵客!”
......
“人家都送客了,你还不醒来?”蔡包觉得被人推了一下,猛然醒了过来,大槐安国的街道、宫殿已经不复存在,自己仍然坐在大槐树底下呢。黄大仙站在一旁,歪着脑袋看着他。
蔡包回想刚才的经历,只觉得十分奇妙。“唉,刚才的感觉好真实啊,却原来不过是南柯又一梦啊!”他叹了一口气。
黄大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真真假假,那是你们这些万物之灵的世界;我们的世界,可简单得多了!你看地上是什么?”
蔡包低头一看,呀,这不是那一段万古巨槐精木吗?他伸手将木头捡了起来,只见木头下面,满满地爬了一地的蚂蚁,其中有一只小蚂蚁,长有一对透明的翅膀,依稀就是那公主的模样。蔡包心道,原来并不完全是梦啊。低头笑道:“多谢公主。我这就去找蜂蜜去,请公主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蔡包跟着酒道长外出公干,酒道长也给他有“分红”,他口袋里随时也装着三二百块钱,跑到村里的超市一问,还真有各种枣花、槐花、桂花、菊花、油菜蜂蜜,各买了一瓶,再回到大槐树下,那蚂蚁公主展翅飞到槐树上的一个小洞口,蔡包道:“我明白了,从这里直接倒下去,就可以了对吗?我买了好几种蜜,你们都尝一尝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