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诱捕
神泉观前修公路,将对面的竹林毁掉了,神泉观略作扩建时,把原来墙外一圈的竹林也毁掉了,如今神泉观附近,便只剩下观后的“竹苑听涛”那一大片了。有道是门前千竿竹,家中万卷书,蔡包书虽然读的不多,但却很是喜欢听这风吹竹叶“沙沙”作响的声音。蔡包送走关公诸人,回神泉观把自己关了起来,细思这丁山毒魔的事情。如今已经很清楚了,真正的丁山毒魔在四十年前就被杀害顶包了,现如今这个不用说一是杀人凶手,二还是多年来制造诸多案件的元凶。
丁大根的恩义母牛所食的丹药,按照吴长寿的说法,乃是他炼制的多胎丸,应该是无意之中掉落的。而近年来出现的多起丹药事件,则应该是丁山毒魔按照吴长寿家传的秘笈自己炼制的“夺舍丹”,人畜在吃了药丸之后,会因丹药的成份不同而形成不同的化身,像赵一品的夫人就化身为狼,而山河镇马家浜的马琴则化为了夜猫子......
正思想间,忽感应到周遭气流有异,脑中闪现出黑道士的模样。运目观看,只见竹林深处,一只黑色巨蝎正倚竹而眠,心中一动,想道:“莫非是黑道长回来了?”他只见过黑道士一次灰头土脸的真身,因此也不很确定,但自学会感应术以来,这种感觉一向很准,应该是他没错了。
正想时,涂熙进来禀报:“蔡包,林中来了一只巨型毒蝎,他化成了人身从观门而入,进入竹林后现出原身又隐形了。看起来对这里很是熟悉,我们将它看了起来,没有惊动它。”涂熙没见过黑道士人身模样,因此也不认得。
蔡包点头道:“很可能是一位故人,你们先撤下来的吧,我去见他。”
蔡包来到巨蝎面前,它似乎一无所知,还在打盹,蔡包轻声道:“黑道长,你回来了?”
那巨蝎蓦地睁开双眼,两道凌厉的寒光射出,一闪而逝,它似乎有点犹豫,终于突然暴起,夺路狂奔,同时还喷出一口烟雾,缓缓地飘向蔡包,那速度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蔡包用意念将烟雾驱散,沿着巨蝎逃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那巨蝎边跑边回头看,见蔡包紧追不舍,便加快脚步,飞速向土地庙方向跑去。蔡包经过土地庙时,吴老爹已经在庙外等候,他向庙后一指,道:“刚刚过去,那边似乎有它的同伙,你小心点有埋伏。”
蔡包点头,行不几里路,果见那巨蝎便挡在当道。蔡包眼观八方,已看清旁边分别伏了四个怪物,分别是一条赤红无比的小蛇,一只浑身湛蓝的蜘蛛,一只晶莹剔透的蟾蜍,和一条艳黄刺眼的蜈蚣。巨蝎口吐人言道:“丁山城隍,来得好,我们兄弟等候你多时啦!兄弟们,上啊!”它话音未落,四毒便分别占住四角,将蔡包围在当中。除了巨蝎之外,一个个都只有手掌大小,显得煞是可爱,但是加上那惊人心魄的鲜艳的颜色:红的赤红、蓝的湛蓝、亮的剔透、黄得刺眼,黑的漆黑,配上那毛茸茸的绒毛、发光的钳子和钩子,便显得妖异诡谲、恐怖战栗无比了。
蔡包笑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五毒俱全了哈?你们是丁山毒魔的手下吗?我做我的城隍爷,素来与毒魔没有往来,怎地劳动五位大驾前来,这是什么缘故呢?你们想仗着人多吗?我也有帮手啊!”他手一抖,将涂熙、冰蚕田参和石中玉唤了出来,又命姜冰玉暗中施法。
田参虽然是万年天蚕,却是个小姑娘的模样,出来之后便又笑又跳,说道:“哇哈,好热闹好热闹啊,怎么这么多漂亮可爱的小虫子啊!蔡包,我把它们都捉回去作宠物怎么样?”
蔡包指着赤红小蛇道:“好啊。那只小蛇应该是修炼火属性的赤蛇,与你的冰属性正好相克,你去会会它吧,小心别让它的毒牙把你给咬了!”
“什么?这小家伙这么可爱,居然长着毒牙?万一吃饭不小心咬到舌头,那可怎么办呀?我来做做好事,帮你把毒牙给拔了吧!”她一蹦一跳来到那赤蛇面前,伸手指就要去捏那蛇头,看来还真想要帮它拔牙呢!蔡包看得直皱眉头,心说这孩子怎么不长心眼啊,这不诚心把脉门送给人家吗?正要提醒她,那小蛇忽然身体暴涨,变成一条赤红色巨蟒,头顶长着高高的一个大包,两眼后面生了两只小角,张口便向田参手腕咬下。
蔡包想提醒已经来不及了,田参“啊”地一声惨叫,忽然失去了踪迹,化出原身,“倏”地飞到赤蛇头上那高高隆起的大包上,张开小口向那大包咬了下去,那赤蛇便觉一股彻骨生寒凉气从天灵直泻而下,登时心胆俱裂,再也使不出什么法术来了,浑身也变得僵硬,身体不敢移动分毫,天蚕发声道:“到我主人面前,匍匐叩首,自求多福吧?”那赤蟒无奈,乖得像小绵羊一样,低头来到蔡包面前,用头在地上碰了三下,说道:“丁山城隍,小的奉命行事,万般无奈,恕罪,饶命啊!”
蔡包道:“且退在一旁!”赤蟒如获大赦,退在一旁,一动也不敢动了。
天蚕一个回合就将赤蟒制服,大出其他四毒意料。蟾蜍、蜘蛛、蜈蚣都一起身形暴涨,化作与巨蝎体形相似的巨怪,一起围了上来。涂熙也现出原身,挡在蔡包一侧,石中玉则护住蔡包身后。几怪同时发起攻击:蟾蜍怪口中吐出一道白光,跃身而起,蔡包祭出石鼎,从天而降,将蟾蜍怪收入鼎中。蜈蚣怪则立起身形,肚腹上现出无数只怪眼来,怪眼中射出闪闪金光,耀眼无比。蔡包记得孙行者在盘丝洞遇到蜘蛛精的师兄蜈蚣精,便被那蜈蚣精用金光蜇得浑身疼痛难忍,他知道这金光厉害,意念动时,莫干剑剑身摆动,将金光反射了开去。石中玉不惧金光,他身材高大,一脚踏下,蜈蚣怪一时便动弹不得,涂熙飞身而上,接住天蚕吐出的冰蚕丝,将蜈蚣怪缚了个结实。
转眼之间五怪就有三怪被擒,蝎子怪大叫一声道:“蛛兄,你快走,回去报信!”抢身上来,尾巴一甩,尾尖向蔡包面庞刺来。那蜘蛛怪口中喷出一团白芒,在空中化作一张丝网,兜头向众人头上落下,它八条长腿跑得倒真是极快,喷出丝网之后就连看也不看,一溜烟跑得不见了踪影。蔡包大声道:“交过蝎子怪拿了,带回古树林去。”蔡包在蝎子怪那漆黑的眼睛之中,看到一丝异常,便确定这蝎子怪一定是黑道士无疑,这蝎子怪是故意扑上来让他擒住的,他也故意大喊这一声,将戏做到底。
蔡包交待将四怪分开关在古树林中,又命涂熙将蝎子怪带到神泉观他的房间中,他将蝎子怪身上的天蚕丝解开,道:“道长,你这一向去了哪里?是不是上次受伤了,现在没事了吧?”
黑道士现出人身,叹了一声道:“蔡包,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诱你入伏,要偷袭诱捕你?”
蔡包笑道:“道长,你别忘了我最厉害的法宝是什么?你眼中光芒流转,又岂能瞒得过我?不说这些了,道长,这空间是怎么一回事啊?”
黑道士道:“早听说酒道长的酒鬼香,我在观门口忍了几十年的馋虫,蔡包,给我倒杯酒吧!”
蔡包拿了一只酒葫芦给他,说道:“这酒中又加了冰天雪莲子,味道醇厚远超过往,更有增益功力之效,您尝一尝。”
黑道士也不客气,打开塞子,灌了一大口下去:“啊----好酒,真好酒啊!忍了这么久,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啊!咚咚咚......”又灌下去好几口,“痛快,痛快!我原本是在天目山中修行的,尤其精于卜卦之术,已经历了三次天雷之劫。我算定这第四劫却不是简单的天雷劫这么简单,但可惜的是,医不自医,我自己算不了自己的命运,便随心而行,来到了这神泉观,算来,已经二十年有余了......”黑道士说了几句,又喝了一口。蔡包听他说来到神泉观已有二十年,心中一动,却没有打断他,听他继续说道:“我隐隐感到,这一次历劫,一定和你有关。因此,便想方设法要施恩惠于你,以求将来在渡劫之时,能得你之助。人类有个说法,叫做‘其心可诛’,说的便是我啦!”他又喝了一口酒,苦笑道:“然而最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为了讨好你,我强顶连庄山,却将自己震得受了内伤。这可真是不作不死,因卦成谶了啊!我受了伤,害怕被陆真人看破,便离开连庄山,想躲在丁山这中自己疗伤,却不料被丁山中的一位高人得了讯息,他本领强过我百千倍,我的毒在他面前便只是小儿科,根本奈何他不得,更可笑的是,我受了伤,连逃跑都逃不了,只好束手就擒。那高人将我的伤治好,却又逼我吞食火丹,让我效忠于他。他知我行将渡劫,便对我道:在渡劫之前,先替他做成一件事,只要完成此事,他便可助我渡劫。”黑道士脖子一扬,酒葫芦里已经没了酒,蔡包又递给他一个葫芦。黑道士又是一阵痛饮。
“就是将我擒下?”
“不错。我虽是万般不愿,但一来受制于人,不得不做,二来那助渡的承诺,也令我颇为心动。蔡包,对不起啊,我当时确然便是那样想的。然而,当我见到与我同来的四位的兄弟之后,我便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破坏这次行动。”
“为什么呢?”
“这是显而易见的。那高人是用毒高手,那他还我们五毒虫做什么?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最终让我们自相残杀,制作毒蛊。”
“嗯,的确有这个可能。如果不是这样,如果你们五兄弟有这个能力,你会杀了我吗?”
“我相信,我是杀不了你的!”这酒鬼香的酒劲果然强大,黑道士现在已经开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哦?道长,这话怎么讲?”
“嘿嘿,这个嘛,就关乎,关乎你的身世啦!”
蔡包心中一紧,小心翼翼地问道:“这跟我的身世有什么关系?”他在听黑道士说他来神泉观二十年的时候就存了要择机问问他的念头,没想到这黑道士多年不沾酒,今天一下子喝了这么多醇厚绵香的酒鬼香,竟然不胜酒力,一下子就醉了,酒后吐真言,他居然主动说起这个事来。
“你并非是蔡淑华亲生的孩子,这个你已经从马氏兄弟口中得知了,对吧?”蔡包心说,好家伙,这家伙看来真是个做间谍的好材料,连这都给听去了。“张樵山和蔡淑华遇到你的那天,天降大雪......”蔡包点头,他的生日是在石冬腊月三九天,他听母亲说过,说生日那天下了大雪。“......你知道的,我们蝎子是要冬眠的。我有修行在身,自然抗冷能力也就强一些,但与天性对抗,实非明智之举。因此我便在路旁找寻准备一些过冬的食物。那年的雪好大,路上一个人也不见,可蔡淑华就骑了个车子从村子里出来了,她出来不久,公路上便开来了一辆汽车,恰恰就停在了我身旁,车中走出一个人,将襁褓放在地上,随即便开车走了。然后,蔡淑华接了张樵山回来,便将你捡了回去。”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饶是蔡包修行已颇不凡,却仍是心跳加速,气息不匀。
黑道士摇摇头,道:“你知道吗?神仙下到凡间,便有一股无形的凛冽杀气与压力随行。我当时躲在白雪与枯草之下,便深深感到了那股巨大而无形的压力,那么大的压力,绝不是一般的神仙能带得来的。亏得我是在休眠期,我在那地方已呆了半天没有动弹一下了,否则,定然要被他发现了的。我只能说,放你到这里的那位,一定是仙界的高人。因此,我才敢断定,我是无论如何也杀不了你的。想想你是自这三二年才开始修行的,但进展却一日千里,我想,冥冥之中,一定有一双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你!”
黑道士仰起脖子,将葫芦中剩余的酒一口气全部喝完,将葫芦一扔,说道:“就是因为这么想,我才有了那‘其心可诛’的想法!好啦,谢谢你啦,蔡包,谢谢你给我喝这么好的酒。来吧,给我一个痛快!”说着闭上了眼睛。
蔡包笑道:“道长,你在说什么呀?什么给你一个痛快?”
黑道士道:“我为了一己之私,先是有那其心可诛的想法;再有为了活命,诱你入埋伏,又想将你擒住,如今反被你拿住,你就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给老道我一个痛快吧!”
蔡包笑道:“黑道长,此言差矣!你为什么不提帮我捉住那个欺骗我母亲的道士骗子?又为什么不提提示我年末有大劫难?在最危急的时刻奋不顾身去救我母亲?道长,要不,过去的一切,我们就都不提了吧!”
黑道士瞪大了眼睛:“你,你,我可是要害你的呀,你真能就此放过我吗?”
“什么?我听不清啊,我们之间有什么往来恩怨吗?没有吧?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啊?不过,我记得道长你说到要渡劫,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帮助渡劫的好宝贝。”他将石鼎甩给黑道士,“这个石鼎,乃是鲁班大师的杰作,历数千年,多经雷电洗礼,已确定帮助过一只黑鱼精渡过多次天雷之劫,帮你渡劫绝对不成问题;另外,火丹之事,我有个神医朋友,可以让他试取一取;再不成,还有一个法子,若是那施放火丹之人死了,火丹永不发作,取不取的,那也就没什么分别了吧?你说呢,道长?”
“哎呀,蔡包,我......惭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