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惊蛇
此时雷公已经醒了过来，蔡包说明来意，雷公道：“我的任务还没完成了，怎么有脸去见关圣大帝，蔡包，你先去帮我把活干完，咱们再回去吧。”
蔡包点头道：“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这样，我的朋友马上就到，我让他负你回去，我去处理你说的事，怎么样？”他已看到古雕的身影，一招手，古雕也看到了他，双翅一振，便到了山崖之上。
雷公却十分坚持，说道：“不不不，这里是我的工作地点，如果没有完成任务，便是死我也要死在这里，无论如何也不能没完成任务就回去见关圣，那可是羞也要羞死了!这位陈超兄弟，便是苦主啦!关圣大帝这次让你带了他来，看来是对你寄予厚望了!”
有一个叫曾子豪的知青回到长桥镇，纠集了一帮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组成了一个叫“山河会”的黑社会性质的流氓团伙，从小偷小摸开始，到调戏妇女为过渡，最终发展到抢劫、杀人。曾子豪作为山河会的会长，擅长策划和组织，做坏事很少亲自出面，但有一次他看上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忍不住动手动脚，虽然并没有实质性的侵犯，却把女孩吓得不轻。不想这女孩的哥哥陈超乃是长桥派出所的警员，就找到曾子豪，当众将他狠狠地骂了一顿。
所谓“手握利器，杀心自起”，如果曾子豪只是个普通的流氓，这事情估计也就过去了。可他是一个黑社会帮会的老大，被几十双眼睛同时瞪着，这辱骂就被放大成为了“奇耻大辱”。曾子豪经过缜密的观察和策划，带同十几个兄弟，在一个晚上破门而入，先将陈超父母和他妻子以及两岁的婴儿杀害，等陈超接了妹妹下班回到家后又将两人杀死，造成了震惊全国的六人灭门惨案。作案后十几个人都四散奔逃，但没多久就全部被抓获，唯有曾子豪一直下落不明。
原来曾子豪他也知道自己罪大恶极，逃走之前临时起意，先到神泉观找黑道士算了一卦，谎称自己看破红尘，问黑道士去哪里躲避才能永远消失匿迹。黑道士的卦词是：“西南五百里，永远不回头。一朝起意，魂魄皆休。”
这曾子豪想了想，原来自己有一个远房的叔爷在黄山上出家当和尚，正合黑道士的卦示。他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黑道士一道灭口，哪知一抬头，黑道士已没了踪影。他不敢多加停留，就赶紧离开了。来到黄山破头寺，找到了那位叔爷，也就是空心和尚。他在长桥时就听家里人说过，这位空心大师一身修行，法力无边，曾经一力消灭了祸害百姓的狐妖、山鬼。他主动坦承了自己的罪孽，并谎说自己是被妖魔附身，身不由己，现在大错已经铸成，愿意从此皈依我佛，念经赎罪。空心和尚真实并不相信，但曾子豪善于察言观色，并且有心欺瞒，因此表演得非常到位，不久空心和尚就相信了他，并收他为徒，将他剃渡为僧，教他白日念经，傍晚撞钟。曾子豪终日白菜豆腐，吃斋念佛，表面上修行得十分努力，其实内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放松，终日小心行事，生怕被人认了出来。
却说陈超被杀，满腔怨恨，魂魄登时化为红鬼，一路跟随曾子豪到了神泉观，也听到了黑道士的卦词，可惜曾子豪一路上桥过关，到处都设有针对阴魂的障碍，陈超却不能再随他而去，他怒气冲冲回来找黑道士理论。黑道士道：“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我又焉知他是杀人凶手。我来问你，就算你能跟着他过去，你又能拿他怎样？我帮他算了去处岂不更好，你也知道他现如今落脚在何处了；否则，他东南西北地乱跑一通，你又往哪里去寻他报仇？”陈超哑口无言。黑道士道：“不过，你的遭遇的确是令人扼腕，我就免费为你占卜一卦，看看如何才能报得大仇吧!”
黑道士演算了半天，陈超道：“怎么样？我能报得了仇吗？”
黑道士道：“能是能，只是时间可能要过得久一些。”
陈超激动地道：“好，只要能报仇，多久我都等得。你说，我该怎么样才能报仇？”
黑道士道：“卦象上可显示不了具体的情况。只是，你知道临安县有个关帝庙吗？我给你一张符，携此符可穿桥过关无有阻碍，你就去关帝庙喊冤吧。”
“你身后就是真武大帝，为何这里不成？”
“这个庙观神灵早已不在，否则又怎会破败？没有神灵，你去求哪个？”
“既然是关帝老爷管这事，为何又要许久才能报仇？”
“呃，这个，现在虽然知道那凶人所去的方向，却并不知道他具体的位置，这恶徒此去，必然是藏了起来的，只怕是那么容易找得到的呀!或许，总是需要花费时间去寻找的嘛!”
陈超就带了那符，到临安关帝庙告状。临安关帝庙并无分神，但同时供奉了张飞，张飞有时三年，有时五年才到这庙里巡视一次。过得三年，张飞来到，这才收到了陈超的冤案。张飞对陈超好生安抚，并将案情转给了关公。关公着该管的雷公到长桥镇“西南五百里”处四下查访，却始终没有音信。这都是那曾子豪做事严密，一点消息都不曾泄露的缘故。那雷公到黄山一带，找到山神土地仔细打听问询，又着他们着心留意，但就是始终没有结果。
这个事情把关公也弄得头疼，最终他将陈超编入随侍卫队，每两年撤换一个雷公，却始终找不到曾子豪的下落。关公只好派出一位专职雷公，一年到头四下巡视，这次就是雷公正在半空巡视之时，偶然间被一个不讲公德的游客抛洒的秽物淋了一身，登时失了平衡，一头栽下云头，摔了个七昏八素，被林三夫妇看到救起，土地赶紧回报游神，关公这才派蔡包前来救援。
原来这个陈超背负有如此冤屈，这多年大仇未报，难怪得一脸冷相。
蔡包心想，只要这个曾子豪在这黄山之中，运用自己的感应术，应该是可以找得到他的。涂熙见他沉吟不语，乃道：“蔡包，不如我们来一个‘打草惊蛇’如何？”
蔡包道：“你有何想法，说来听听？”
涂熙道：“诸位山神土地多年寻访，不见其人，有两种可能，一是那恶人根本不在这里；二是被高人掩去了踪迹。如果人不在这里，那自然是寻不着了；如果是被有意遮掩，我想可以采用排除之法进行搜索。这黄山方圆七八十里之中，僧庙道观，不过数十所，我想请古前辈和我等扮作妖魔现世，对其一一惊扰；所谓做贼心虚，这曾子豪若真藏在这里，自然心思耸动，必会有所动作，其行迹一露，便可一鼓而擒之。”
古雕道：“还要扮作妖魔吗？我等本来就是嘛!”
众人都笑，蔡包道：“好，就依你所说。雷公，还要麻烦你通知山神土地，不要伤了自己人。咱们大伙儿要让人露出形迹，却要注意遮盖咱们自己的形迹，以免太过惊世骇俗。”
众人称是，做了分工和排了次序，由图约定向向各个庙宇道观传音：“曾子豪，我是被你杀害的陈超，我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你了!你害我全家，我要找你报仇!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快快与我滚出来!”如此一家一家地喊了过去。
破头寺的曾子豪听到这勾魂一样的喊声，虽然有多年修行，心中烦乱却是此起彼伏，一阵又一阵一波又一波根本无法掩盖。他心烦意乱之下，匆匆撞完了晚钟，便要回到宿舍去，却被空心和尚叫住了：“智明，为何心烦意乱？是因为那外面的喊声吗？”
曾子豪，哦，现在叫做智明和尚了，说道：“不，没有，弟子并没有心烦意乱。”
“那为何少撞了一下钟啊？”
“呃......这，是，是弟子定力不足。没想到这个事情过去多年，终究还是无法释怀。”智明眼珠乱转，但毕竟他头脑灵活，应对得倒也还得体。
“既如此，你随我出去，与他们分说清楚，也就是了。”
“这个......弟子......只怕，一出去便会被，便会没了分辨的机会。”
“嗯，也罢，那便由我去跟他们说罢!你且退下吧!”
“是。”智明眼中露出一丝凶光，他自以为一闪而逝，却被空心和尚捕捉得结结实实。他心中一声长叹，说道：“唉，最终不过是一场空，这又是何苦来哉!”
智明已动了杀机，听了这句话，心虚不已，再不敢有分毫异想，回到房中，略微思量一下，提起一个包裹，便准备离开寺庙，忽然觉得四周有异，明明空空如野，自己却感觉似乎有四面墙同时向自己挤了过来，不一时便被困在墙中，一动也动弹不得。
智明在寺中心神烦乱，外面蔡包其实已经感应到了。图约喊完话，按约定等了一阵不见动静，准备收工，却见蔡包巍然站立不动，便知有异，回过头来，只见庙门打开，一个老和尚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现在是什么世道了？怎么这妖魔鬼怪都敢出来现世闹事了？”
蔡包上前道：“大师，我这里的确有妖怪，却没有魔鬼，不知大师这庙里，可藏有魔鬼？”
“嘿嘿，你这小娃娃，居然也来跟我打禅机。你要找魔鬼么？我这里有一个被魔附过身的，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啊？”
“不，我们找的是魔鬼，不是被魔附身的。如果被魔鬼附了身，只怕他会受伤不浅吧？大师可曾见他受了伤么？”
空心和尚默然不语。
蔡包心说，枉你这和尚也是得道的高人，怎么也是选择性地吸收信息呢？略一沉吟道：“大师，这位是苦主陈超，他被曾子豪领十余人害了全家六口人的性命，更有一个两岁的婴儿，实是残忍至极。此一位便是关圣伏魔大帝该管的雷公，关帝为了此事，专门令一雷公处理此事。”
空心和尚道：“既然你想要拿人，总得露一手给我看看吧？”
蔡包一指半空，笑道：“大师，此处非是比较之所，惊了世人，你我都是罪过。”天空原来的明月不知何时已被密布的乌云遮住，乌云中金光闪闪，雷电奔腾，却又悄无声息。
空心和尚叹了口气道：“人已经被我困在寺内，你去拿人吧。我只想问一句，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蔡包微笑道：“大师犯了痴戒啦!苦主在此，要如何处置，哪里又轮到我等置喙!我想，这个场面，大师是不愿见到的，还是请回吧!”一挥手，图约涂熙已入寺将曾子豪扭了出来，扔到了地上。
曾子豪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大师，救命，大师，救我啊!”
空心和尚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罪过，罪过!”转身入寺而去。
蔡包暗中嘱咐陈超：“陈大哥，你看到那蒋二虎是什么下场了？你要愿意，便可如法炮制，你只需挥挥手，那些闪电都会听从你的命令的!”
陈超激动得浑身颤抖，泪水汩汩而下，用沙哑的声音大声喊道：“曾子豪，你这个畜生，我要你死无全尸!”手一挥，蔡包驱动闪电，一道白色闪电击中了曾子豪......
曾子豪毕竟修行多年，已有一定的修为，抗击打能力可是比蒋二虎那普通的身板硬实多了，蔡包在第六道时下了狠手，祭出金色闪电，曾子豪化为一堆黑灰，魂飞魄散。陈超大仇得报，喜极而泣，向蔡包跪谢。蔡包忙拉住他道：“陈大哥，快起来，恭喜你报了大仇!”
陈超却坚持道：“不，不如此，不足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硬是要给蔡包磕头。
蔡包拉住他道：“陈大哥，我刚在关公面前废除了跪礼，你也是新社会长大的，咱们不兴这一套了，我也为人子，我明白你的心情，快起来吧!”
涂熙、图约将曾子豪的骨灰撒入林间，众人收拾妥当，准备回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