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看着这满地的雪白,枝头繁花渐渐稀疏葱绿。从花瑶山回来就一直立在院中,思绪不知飘在何方。一抹红色倩影从缓缓从远处靠近,衣裙带起路边的花瓣。
“杜将军可真是爱花之人。”
女子空灵的声音将杜若回过神,见身边着暗红色华服的女子从容地蹲下身子捧起地上厚厚的花瓣,金色的流苏在她耳边摇曳。
“末将参见郡主。”
百里依阳捧着手中的花瓣,起身走近杜若,“若,我说过你我之间不必在乎这些缛节,这些花还像往年一样处理吗?”
“承蒙郡主厚爱,末将今年自己去便可,往些年麻烦郡主了。”
百里依阳心中一酸,手随之一松花瓣在路中散落了不少。杜若眼光随着花瓣的落下,眸光一闪,百里依阳心中微微冷笑。这么些年了,就算她随他从军多年,陪着他,但他也终究是忘不掉那人。
垂下头,掩去心中的苦涩,将手里剩下的那些白色投入身后的布篮子里,“将军如今是连依阳也要疏远了。”
六年前他带兵出征,曾将这府邸交给她,说只需在花谢时分帮他将这些花瓣收在布袋子中,然后投入曼沙河让它顺着河水流入大海,那时她笑话他一大将军却是女子心肠真真是投错了胎。
也就这样帮着他捡了两年的花瓣,两年后她也请兵追随他来到军营,那些花就拖给了西宁王府中的丫鬟。她与他在兵场相识,在军营相伴,却无论怎么也进不了他的心。
曾经她纳闷过,也曾自我安慰似地告诉自己杜若只是不敢表白他的内心,直到那夜他丢下军中百万大军十万火急地策马赶回京都。站在城楼上望着眼底下的十里红妆,竟察觉到他无法言说的无奈和心痛,那时她便懂了,他心里一直就有人,那她又怎么挤得进去呢?
这花,想必是那人喜欢的东西吧。
“京都又岂是边境军营之地?郡主如今芳华正好,末将应与郡主保持些距离,替郡主免去一些蜚语。”这么些年,百里依阳对他的情分他又哪会不知?如今回到京都他不想再耽搁她了。
百里依阳转过身直盯着他的双眸,尽量让自己情绪抑制住,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杜将军真是个狠心冷血之人,为一女子将边境百万士兵置于脑后是其一,苦心经营六年最后却说放弃是其二,如今还变得这般胆小,怕那些个流言蜚语!”
她怎会不知,他这般回避她与她拉开距离只是不想被那人误会罢,回到京都不过数月,他竟会这般无欲无求,她突然好想念在边境的日子。至少她可以坦荡地在他身边,他还是那般独具眼光豪情万丈。
杜若眼神一暗,那些将士们是他杜若对不起他们,不辞而别,六年的情谊他怎么会这般真的抛之脑后?只是对于依阳,他不能再让她抱有希望了,不忍心让她最后会更难过。
“依阳,如今边境稳定没有战乱,有将士们在那驻守我是放心得下的,至于那些流言我只是怕日后对你不利。”
“你怎知就对我不利??!那些流言对我来说算得了什么!”她心里倒是希望流言来得疯狂,这样他无论如何都会娶她了。
跟前任性的女子让杜若哑然,“即便是从军四年,郡主依旧是没变。”
听到这话,百里依阳直起身子,她虽性子骄纵了些,但这么些年她那些菱角早就被边境的风沙磨平了,“我倒希望真的未曾变过。”声音显得有些失落,若是从前她大可绑了他到皇叔面前请婚。
杜若一时也答不上话,她的改变他心里是清楚的,眼神从百里依阳脸上扫过,执起放在石柱旁边的竹扫帚,将刚飘落下的白色花瓣扫到一堆。发黄的花瓣再堆些时日就烂了,他必须今晚将它们处理了。
百里依阳见杜若不再理她,看他小心地将那些快发黑的花瓣一一捧入布篮子中,乳白色的长衫被沾上些许泥土。心里的小人告诉自己离开,可步子依然迈向那人。
在他身旁蹲下,挽起衣袖轻声道:“就让我陪完你这一次。”
杜若侧头望去,那一瞬他仿佛看见百里依阳眼中的盈润,也没再说什么。两人很快便将这满府的落花收拾好,装了足足五麻袋,用府里的官轿驼到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