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李冰阳轻轻地将狐狸放在一个小树林边。虽然有些不舍,他还是告别道:“小狐狸,你的伤没两天,就能痊愈。你出来那么久,朋友和家人一定都很担心,快回去与他们团聚吧。”
小狐狸伤痛初愈,走路很是小心,可她往前走了两步,还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李冰阳急忙将她扶起,关切地看着,也不知如何是好。此时,狐狸眼中已满是柔和,不再对他有任何忌惮。
狐狸站起身,再往前走了两步,步子才逐渐平稳下来,只是回头看着李冰阳兄妹的眼神,柔和以外,还有几分依依不舍。
李雪月也说道:“小狐狸,快走吧。”
狐狸迈开步子,偶尔走几步,便回头望一眼。只见李冰阳和妹妹静静地注视着她,目送她一点一点远去,好半天以后,她终于不再回头,往山林里,一溜烟就不见了。
“小狐狸回家了吗?”虽然相处不到一天,也不可能有任何言语交流,但年幼的李雪月已将这只狐狸当作她的好朋友。眼看着狐狸没入深山,她既伤心又失落。
“是的,”李冰阳抚抚妹妹的小脑袋,满是爱怜地说道:“小狐狸回家了,今后一定过得开心,快乐。我们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傍晚时分,日薄西山,李冰阳认识到时候已经不早,再迟回家会引起家人担心,于是说道:“我们也该回家了。”
李雪月点点头,她向来都很听话。
李冰阳牵起她的手走回明城,好半天才找到一辆载客的马车,往城中的家匆匆赶去。
到家门前的杏坊街时,李冰阳和妹妹下了车,他身上还剩最后一点零钱,付完车钱后,已是钱袋空空,所剩无多。想起哥哥和宋管家嘱托的紫罗兰酒一事,他有些无奈,不知此事该作何解释,又如何才能向哥哥开口。
在想这件事的一会儿功夫,他和妹妹已经走到家门口。
他们的家很大,有一个宽敞的堂院,有很多间房屋和几个大大小小的院落,还有一座漂亮的花园,一年四季,五彩缤纷的花草和千奇百怪的奇石装点着这座花园,格外景致。花园里有一条清澈的小溪经过,缓缓流向城中。除了这条小溪,院内还有几口井水,供家里日常饮用和浇灌花草。井水清冽,有淡淡的甜味,却是很平淡,很自然,很清爽的甜,和甜品油腻的甜大不相同。家里除了李冰阳兄妹三人,还有宋管家和几个长工。城中有一间小药铺,自从李冷风离开家去武者学院学习后,那间小药铺一直都由李冰阳担任少当家。
仅仅从门院来看,李家也绝对算得上明城的一个富贵之家。只是,李冰阳从没见过他的爹娘,也不知道他的爹娘是谁,从小到大,他都只有哥哥和妹妹两个亲人。
比这更年少的时候,李冰阳常常好奇,问身边的人,也会问宋管家,自己的爹娘是谁。但身边的人大多不清楚,宋管家也总是轻轻摇头,从来不会与他说。只有一件事,依稀和他说明了来历,让他的心中,对父母的印象,有了些模糊的影子。
此时,他和妹妹已经走到了院门口,眼前的情景却让他们大吃一惊。只见家门口的空地上,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马车周围,站着两个虎背熊腰、满脸凶相的黑衣大汉,两个黑衣大汉身旁各站立着一对人马。这两队人腰杆笔直,凝神矗立,站得端端正正、整整齐齐,脸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表情,仿若两排雕塑。
这阵仗李冰阳从未见过,妹妹也是大惊失色。李冰阳心思一转,想起哥哥李冷风已经荣登回鹭国上将军之位,看来这群人必是他手下的部将。只是不知道他们摆这阵仗,整齐划一地站在自家门口所为何事。
李冰阳明白自己不便多问,于是他走上前,神色端恭地问道:“两位将军好,请问我哥哥回来了吗?”
那两个黑衣大汉瞅了他一眼,左边那个率先开口:“你是李家二公子李冰阳吗?”
李冰阳微微一怔,答道:“正是,我是上将军的弟弟,李冰阳。”
右边那个汉子不屑地说道:“什么上将军,李冷风不过是一个草包。我们不是找他来的,既然你是李二公子,那么请上车吧。”他们向马车摆摆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听他说的话,李冰阳已经知道这群人与自己的哥哥没有任何关联。他呆若木鸡,不知该如何应对。李雪月见哥哥犹疑难定,大胆说道:“你们这群人来历不明,好坏难分。不把事情说清楚,我哥哥凭什么上你们的车?”
“好一个能言善辩的小姑娘。”远处不知何时走过来一个青衣男子,他约摸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眉清目秀,是个俊逸青年。只听他继续说道:“小姑娘,我们有重要事情,要同你二哥商量。此事三言两语难以说清。你年纪虽小,心里也清楚,我们若是坏人,轻而易举就可以拖走你二哥,何必劳心劳力,恭恭敬敬地请他上车。”
“你......”,李雪月一时语塞,青衣男子的话似乎无法辩驳。
“好贼人,竟敢妄言拖走上将军的家人,”远处又走过来两个人,刚才发声的正是宋管家,他人虽苍老,声音却尤其洪亮,言语与青衣男子争锋相对,毫不示弱。在他身后,李冷风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正满面威风地往家骑来。
青衣男子淡淡一笑,就像没看见这两人一般。他和颜悦色地对李冰阳说道:“李二公子,实在是有要事相商。这里不便多言,请吧。”
李冰阳犹豫不决,其实心里却是一万个不愿意去,可是人家盛情难却,不好推托。他想试探一下青衣男子神神秘秘地找他到底为了什么,刚想开口,李冷风一个纵身,眨眼般功夫,已经来到他身边。宋管家也急忙赶上来,护住李雪月。
李冷风见弟弟手中并没有紫罗兰酒,脸色一变。但眼下不便发作。只冷笑一声,没有多说。
他以为自己新官上任,所以招来嫉恨之徒到家门口捣乱,对宋管家说道:“老伯,这里刀剑无眼,烦劳你带我的弟弟妹妹回屋避避。让我来料理这群宵小狂徒。”
宋管家点头称是,带着李冰阳和李雪月往屋内走去。那两队人马里站出两个,伸手将他们拦住。李冷风见他们硬要捣乱,二话不说,凝聚灵气,上前发力一放,那两人便如秋风扫起的落叶般,飘摇而出。
两个黑衣大汉大怒,刚要上前,却被青衣男子拦住。青衣男子缓缓说道:“李冷风狂妄自大,定要动武。即刻动手,只怕伤了他的家人。”
他这么一说,两个黑衣大汉当下会意,虽满目凶光,但保持了克制,眼睁睁地看着宋管家将两个孩子带入家中,紧锁屋门。
李冷风哈哈大笑,喝道:“你们这群废物脓包,也敢登门挑衅,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
那两队人马有十七八人,忽地散开,手中幻化起泛着火光的刀,闪着寒气的剑......这十七八人的武器各有不同,却都十分诡异。他们刀剑齐发,向李冷风围攻上来。
李冷风灵气聚合,双掌齐出,时起时落。掌劲携风,只见一缕红光如雾,轻烟袅袅。正是血魔功。他的掌力以奔雷之势,将那两队人马打得七零八落。
然而,他们被李冷风一次次打落,总是微一片刻,又提刀带剑,再度攻来。攻势连绵不绝。远处,不知哪个角落,射出两只箭,配合十七八人的攻势,一左一右疾攻李冷风。李冷风心中一凛,避开两箭,积聚掌力,向近前一个敌人致命一掌,只见那人登时碎为一堆沙石。只一片刻,沙石又迅速凝合,复成一人,依势攻来。
“不好。”李冷风心中暗暗叫苦。这群人必是哪里的妖魔,两队人马,自然是那个魔头召唤来的傀儡。这群傀儡无生无死,怎么打得死?傀儡如此厉害,可见魔头功力非常的高,如若耗下去,他必败无疑。
“嗖”的两声,两只箭又从另外两个方位,向李冷风疾射而来,这两只箭同样诡异,每次都从不同方向射来,箭头带风,速度奇快,稍有疏忽,就得中箭身亡。而且还有一群他打不死,无法克制的傀儡不断攻来,他微有惧意,怒喝道:“魔头休要装神弄鬼,有本事亲自出来一决高下。”
两个黑衣汉子和青衣男子,神色悠闲,在一旁看了很久的戏。见李冷风喊叫,两个黑衣汉子哈哈大笑,继而骂道:“我呸。李冷风,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们当家亲自与你动手。”
李冷风本想激那青衣男子收回傀儡阵,痛快解决。但青衣男子理都没有理他。那两个黑衣大汉不再观战,一前一后,如两只飞鸟攻来。
青衣男子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一纵,突然如箭离弦,身法飘逸,眨眼间便没入李冷风的家中。李冷风大惊失色,但他本已深陷困局,此刻又多两个劲敌,自身尚且难保,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青衣男子隐入他的家中。
宋管家带着李冰阳和李雪月,在院中穿廊过户,到一处小院里,眼前突然多了四五个身影。这些身影相貌离奇,虽然双足站地,外貌却有带角的山羊,膘壮的野猪,还有可怕的蜘蛛,和两只树精模样的怪物。
北极大陆人魔共处,平常间也算两无相犯。宋管家隐约明白了,这是一群山中妖魔,山魔是魔界众妖的一种,修为高的山魔,外表都有两种形态,其中一种是人的形态,还有一种是动物的形态。眼前这些显然修为较浅,还没有获得人形态。
只见一只山羊迎上前道:“李二公子,我家主人不失礼数,毕恭毕敬地请你,不如给个面子,随我们去城外青峰山一聚。”
李冰阳心想他的主人必是那青衣男子,刚想试探事情原委,妹妹李雪月被走上前来的山羊吓得面容失色,一声惊呼,不住颤抖。李冰阳赶紧将她护住,怒道:“有什么话赶紧说清楚,你们吓到我妹妹了。”
“同妖物有什么好说的。”宋管家推开李冰阳他们,轻声说道:“到后花园避避,那里隐秘,他们寻你不着。这几只妖,由我来对付。”
那山羊闻言十分不悦,刚欲辩驳,一道劲风打得他一个趔趄,翻倒在地。却见宋管家洋洋得意,那是他早年间练成的法术,年轻时他尚在回鹭国做官,为官清廉,所以将自己练成的法术唤作“两袖清风”,以此明志。如今虽然年事已高,法力较之壮年时已微弱了许多,但“两袖清风”,余威犹存。
李冰阳牵起妹妹急速逃离,一只膘肥体壮的野猪和满是糙皮的树精拦在了他们面前。宋管家一个纵身,提起灵气,两只袖口,掀起一阵清冷的狂风,又扑倒了那肥壮的野猪和树精。另一只树精和蜘蛛叫嚷着赶上前,宋管家故技重施,又是一道狂风,扑倒了赶上来的蜘蛛和树精。
“一招鲜,吃遍天,”宋管家得意洋洋地说,“对付你们,实在太容易了。”
李冰阳和妹妹趁此机会,赶紧逃离。
宋管家正渐渐宽心,忽然,三道劲力来势疾凶,分上中下三路,向他面上地仓穴、腰身气海穴,腿上风池穴径直打来。原来是有人弹指发力,伴随三道指力,那人快如闪电,飘逸而落,一掌攻来,掌力浑厚深沉。
这攻势快得肉眼都看不清,还没等宋管家反应过来,他三处穴道均已中劲,全身酸麻,就要瘫倒。
即将倒地前,他积聚浑身灵气,抬掌硬接那人一掌。此人掌力深沉如青峰压顶,宋管家根本不敌,身子如飞鸟般破空而出,重重摔在地上。他胸口一甜,呕出一口血来。
来人正是青衣男子,他缓缓说道:“你自忖功高,得意洋洋,‘两袖清风’,却也不过如此。”
宋管家历经沧桑,阅历丰富,刚才青衣男子一出手,就已知道他是谁,问道:“你可是毗邻镜、明两城的青峰山、幽兰山、陌灵山三山群魔领主,赵三山?”
赵三山回答道:“不错,我就是赵三山。”
宋管家怒骂道:“你倚仗武力,胡作非为......”
赵三山打断了他的话:“你也清楚,我们礼节备至,在屋门外,是李冷风先动的手;在屋内,是你先冲我部下动的手。”说完,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中了我的陌灵指,青峰掌,我怕你接受不起,只不过用了不到两成的气力。你觉得,我像是一个坏人吗?”
他这话倒没说错,赵三山武术、法术修为都不低,素以“陌灵指、青峰掌、幽兰神功”三山绝学纵横北极大陆,颇有一些名望。刚才陌灵指,青峰掌,必有极大容让,否则宋管家根本没法活命。
宋管家双眼圆睁,依然怒骂:“你神神秘秘,就是不肯将事情说个明白,二公子凭什么跟你去?”
赵三山答道:“我已说了,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简言之,是与他的翡翠明灯有关。”
听他这么一说,宋管家默默想起了李冰阳的一对翡翠明灯,那是李冰阳父母专门留给他的唯一信物,被他一直视若珍宝。
李冰阳从小到大,无论怎么问宋管家,关于他父母任何的事情,宋管家都避而不说。只有这对翡翠明灯的故事,他曾详细地与李冰阳说起过。
赵三山见宋管家想起一些事情,默默出神,沉声说道:“我要去请李二公子了。”说完,他不再搭理宋管家,缓缓向花园方向走去。
宋管家拦住五妖后,李冰阳牵着妹妹向花园疯狂逃跑,累的不住喘气。李雪月娇声道:“哥哥,你慢点,我跑不动。”
李冰阳赶紧站住脚,见李雪月已经累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他心疼不已,擦擦她脸上的汗水,正色道:“妹妹,我们不跑了,我们什么亏心事都没做,在自己家中,为什么要跑?”
李雪月关切地说:“那些人好凶,要抓你。哥哥别管我,赶紧跑。”
李冰阳使劲摇头,要他丢下妹妹独自跑,他做不到。他说道:“我不跑,我要留下来保护你。”
身后传来一阵长笑,李冰阳转身一看,又有两个树精,赶上前来。他们身上枝条,锋利如刀,看着十分吓人。
看来,无论他们逃到哪里,都摆脱不了这群妖魔。
李雪月很害怕,李冰阳冷冷说道:“你们死缠烂打,究竟想要怎样?”
一只树精哈哈笑道:“李二公子,我两只是奉命行事,可不会像我家主人那般对你如此客气。”说完,便来抓李冰阳。
李冰阳牵起妹妹,准备逃开。可树精一前一后,拦住他们两人。有个树精想抓住李冰阳的妹妹,以要挟李冰阳,可李冰阳和李雪月两手紧握,根本无法得逞。于是,他虚晃身上锋利如刀的枝条,刺向李雪月喉咙。希望李雪月急于闪避,脱离哥哥。
李雪月见树刀疾刺而来,吓得面无血色,可是她依然死死抓住哥哥的手,怎样也不愿意松脱。李冰阳见一把树刀,刺向妹妹,哪里知道这只是一记虚发。千钧一发之际,他咬咬牙,一个挺身,用自己护在妹妹身前。
那一刀本是虚发,树精拿捏的住收发的准头,然而情形突变,李冰阳护到李雪月的身前,树精大吃一惊,此时收刀,他做不到。只见树刀不偏不倚,刺入了李冰阳的胸口,一刀穿心。
“哥哥。”李雪月一声呼喊,着急地看着李冰阳。李冰阳被一刀穿心,胸口血流不止,他气息微弱,口中仍喃喃地说:“雪月,快跑。”
李雪月急的哭出声来,那两个树精见况不妙,面面相觑,哪知道该如何收场。
这时,一个清脆的女音清晰传来:“我刚来到这里,就见你们做出这等事情,如果我来晚一步,只怕要把李二公子给杀了。你们两个蠢货,还不快点救人?”
那两只树精吓得不住点头,可一脸茫然,利刀穿心,神仙难救。
这时,赵三山也走了过来。他终究晚来了一步,只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李冰阳。
树刀穿心,我还有救吗?李冰阳气息越来越微弱。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到了尽头,意识也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