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罗刹和丁阿羽一前一后,奔至晚枫湖边,与赵三山、杨慕慕夫妻迎面相遇。血罗刹见湖边站着一个俊逸青年,一个绝美少女,正感惊讶之际,身后的丁阿羽一剑刺到,这记“绵里藏针”比闪电还快。血罗刹大怒,倏然间跃至丁阿羽身侧,身法同样快过闪电。她抬手向丁阿羽左肩攻到,掌心发出一道暗红色的血雾。
两人以快对快,须臾间攻守相易。丁阿羽心知那是血罗刹的血魔邪功,手中长剑剑锋一转,闪电般七剑连发,剑招以“春蚕吐丝”,“含苞怒放”两招为主,这七剑连环,变幻莫测,奇快无比。招招都是落花流水剑和梅花剑法的精华,攻守兼备,十分厉害。
丁阿羽的七剑连环快到极致,随着这七剑,血罗刹连换七个方位,每一方位都是连环七步,步法诡异,来去如风。既避丁阿羽的剑,又能依势还袭。
丁阿羽七剑连环,血罗刹七七四十九步,都在平常人眨眼之间完成,双方有攻有守,剑招和身法之快,连赵三山和杨慕慕都叹为观止。
血罗刹突然退开几步,厉声喝道:“丁阿羽,你真以为我怕了你吗?花神宫仗着人多势众,欺我孤立无援。此刻你的四个姐妹都没赶到,若论单打独斗,你断然不是我的对手。”
丁阿羽正色道:“血罗刹,你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即便单打独斗,你也未必就能赢我。何况这里还有赵三山、杨慕慕夫妻,你今日休想安然脱逃?”
血罗刹有些疑惑地看着赵三山夫妇,问道:“你就是赵三山?”
赵三山点了点头。
血罗刹冷冷地说了一句:“久仰久仰。”
她虽嘴上说着久仰,语句却淡漠至极。赵三山并不理会,而是点了点头,毫不客气。
只听丁阿羽说道:“赵兄名扬四海,尊夫人花荣月貌。小弟早有听说,可惜无缘拜会。今日一见湖边有这等俊逸青年,这等绝美女子,料想必是你们。贤夫妇果然是英雄配美人,名不虚传。
“赵兄为魔界翘楚,对血罗刹这等魔界败类想必也甚是鄙夷。今日何不与我联手,同除一个妖物。”
血罗刹冷笑两声,指着赵三山说道:“久闻阁下三山神功很是了得,若在平时,我尚有三分忌惮。但今日你身受重伤,我劝阁下最好别管这闲事。否则,我连你和丁阿羽一块杀。”血罗刹竟看得出赵三山内伤。
丁阿羽奇道:“赵大哥,你受伤了?”
赵三山答道:“不错。”
丁阿羽问道:“何人竟然伤你?”
正在这时,花神宫四花妖身影逐渐清晰。血罗刹面色一变,向杨慕慕瞥了一眼,心想:“若是丁阿羽一人,我完全不惧,一旦花神宫几大高手聚齐,我必然只有逃跑的份。赵三山虽然受伤,这狐妖却很厉害。眼下高手云集,我需得想办法引开丁阿羽,将对手逐一击破。”
她刚才言语张狂,其实不过是虚张声势,心里异常地慌,哪敢轻易动手。眼见花神宫四大花妖即将赶到,她决心先引开丁阿羽,于是向晚枫湖的另一端遥遥指道:“丁阿羽,你们的老巢花神宫就在湖对面。有本事的话,随我来一决高低。”
血罗刹说完,往晚枫湖飘然纵落,凌波款款而去。
丁阿羽见血罗刹离开,顾不得再与赵三山、杨慕慕夫妻多话,说道:“赵大哥有伤在身,还请杨姐姐好好照顾大哥。”说完,向湖中喊道:“血罗刹休要逃脱。”身形一纵,跟着血罗刹凌波而去。
此时花神宫的四大花妖逐渐赶到,她们无暇久留,与赵三山、杨慕慕夫妻打个招呼,互道仰慕之后,也跟着丁阿羽、血罗刹凌波而去。
“丁大哥,等等我。”湖边传来一声呼喊,原来李冰阳看到义兄丁阿羽,非常高兴,急忙向湖边跑了过来,想与丁阿羽见面。杨蓉蓉略一惊讶,也紧随其后,她轻灵如燕,很快就来到李冰阳身边。地灵神和楚沉渊对望一眼,齐齐纵身而出,片刻便追上杨蓉蓉。一行四人,竟全都来到湖边。
然而李冰阳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等他赶到湖边时,丁阿羽和血罗刹连踪影都看不见了。就连花神宫的四大花妖,也只剩下几个飘渺的影子。
湖边原本剩下赵三山和杨慕慕夫妻,当他们看到李冰阳一行四人时,赵三山惊得目瞪口呆,杨慕慕却面带微笑,似乎早已料到此情此景。
赵三山不知杨蓉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向地灵神看了一眼,地灵神面露愧色,哪里能说出什么话来?赵三山不便多问,仔细一瞧,见杨蓉蓉静静地站在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少年旁边,这少年不是明城的李冰阳还能是谁?当下更加疑惑:李冰阳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再一细看,魔界鳄鱼族的长公子楚沉渊竟然也在这里,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杨慕慕笑道:“我的好妹妹心思果然最难捉摸,一天到晚总出现在其他人根本猜不到的地方。”
杨蓉蓉脸色一红,没有说话。
李冰阳一直望着晚枫湖,此时也回过神来。向赵三山、杨慕慕夫妻坦诚道:“赵大哥,杨姐姐,明城珠宝店赠玉之德和那天的约定,我一直记在心里,只是我的翡翠明灯因故落于他人之手……”
“无妨,无妨。”杨慕慕说道:“翡翠明灯于我们而言,已经不重要了。李公子既然没有忘记约定,仍然可以来我们青峰山作客,我与夫君都很欢迎。”
赵三山向杨蓉蓉看了一眼,微微笑道:“是的,李公子,无论有没有翡翠明灯,你都于我们有恩,我们欢迎你。”
李冰阳摆摆手,说道:“赵大哥、杨姐姐盛情邀请,令我十分感激。只是我得先去花神宫找义兄,和他告别之后,再来拜访赵大哥、杨姐姐。”
赵三山微笑道:“如此也好,我们先回山去。李公子,后会有期。”
杨慕慕说道:“我们随时恭候你的到来。”
杨蓉蓉一双纯静的眼睛不舍地看着李冰阳,问道:“李公子,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李冰阳答道:“等我告别义兄,我会来的。”
杨蓉蓉有些遗憾,问道:“你会不会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
李冰阳摇了摇头,答道:“陌灵山,子阳湖畔最大的杨树下,你是我的朋友,我怎么会忘记和你的约定?”
杨蓉蓉面露欣喜,问道:“我是你的朋友?”
李冰阳轻轻一笑,答道:“似你这般可爱的少女,除非是个傻瓜,有谁不愿意和你做朋友呢?”
杨蓉蓉被他逗的嫣然一笑,道:“那好,我在陌灵山,子阳湖畔最大的杨树下等你。”
地灵神和楚沉渊相视一眼,谁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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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冰阳辞别赵三山、杨慕慕等人后,独自向晚枫湖另一端的花神宫走去。
晚枫湖是个很大的湖泊,李冰阳没有丁阿羽那般凌波越湖的本领,只得沿着湖畔行走。
他心里有着许许多多的矛盾,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为什么北极大陆上人人闻之变色的血罗刹,会对他那么好?为什么赵三山口中穷凶极恶,人人得而诛之的陈飞花,又会在花园边、木屋前连续救他两次?
或许血罗刹是因为同李冰阳有所谓的莫名其妙的渊源,而陈飞花则两次都是偶然遇见,可不管怎么说,李冰阳都觉得,血罗刹和陈飞花对他总归是好的,他也实在不明白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这两个人。
黄昏时分,他居然遇见了陈飞花。
李冰阳略感诧异,一问之下,才得知陈飞花去的地方在花神宫周围,于是便和他相伴而行。
一路上,双目失明的陈飞花脚下始终健步如飞,对道路十分熟悉,令李冰阳好生佩服,不明白他这般本领,怎么会是一个瞎子?不禁好奇地问道:“陈教主,你为何成了瞎子?”话一出口,李冰阳顿觉失言,可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怎能收回?
陈飞花轻轻一笑,没有生气,然而话里满含凄凉:“我做错事情,被打瞎双眼,实是报应。只是,只是……”说到这里,他忽地语声呜咽,竟再说不出话来。
李冰阳触动了陈飞花的心事,觉得十分不忍,虽不知道他有着怎样的心事,却也不便多问。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从傍晚到现在,他们走了很久很久。身后全是无边的田野和树林,天地间一片寂静。李冰阳忽然有些想家,然而他的家乡明城早已连影子都见不着了。
陈飞花停下脚步,在一处田野里仰面卧下,道:“我们走了很久,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走一天,约摸黄昏时刻,就能到花神宫了。”
“嗯。”李冰阳应了一声,也找了块田野,仰面卧下。四野愈发宁静,一轮新月从东方冉冉升起,夜幕缓缓降临。
夜晚渐渐深沉,景色静谧如画。忽然,北边的田野里传来轻轻缕缕的箫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在这安宁寂静的夜里袅袅而散。
什么人这么晚还在这里吹箫呢?李冰阳心中犹疑,起身往箫声来源望去。田野里视野开阔,一望无垠。明亮皎洁的月光下,李冰阳依稀看到三个萧瑟的人影。
吹萧的是一个身着黑色素服的美丽妇人,她的箫声凄凉,轻缓如烟,仿佛诉说中心中无尽的哀伤和苦楚。在她身后站着个负刀青年,双目深沉如鹰,一缕乱发随着微风起伏,不着边际,思绪同箫声的曲调一样哀伤悠远。在那负刀青年身旁,还有一个妙龄少女,圆圆的瓜子脸,窈窕的身材,一双绝美的丹凤眼里满含泪珠。
这三个人是谁呢?那妇人为什么半夜在这里吹那么悲伤的曲子?李冰阳刚刚离开十六年来与他朝夕相伴的故乡没多久,那里有他疼爱怜惜的妹妹,尊敬的宋伯伯,还有他的未婚妻静儿。此刻,他在悲伤的夜曲中闻景生情,心里五味陈杂。
可是他真的有什么亲人吗?他从来不知道爹娘是谁。李冷风不是他亲哥哥,李雪月也未必是他的亲妹妹。
他没有注意到陈飞花已走近他身旁,默默地听着这月下箫声。陈飞花双眼虽盲,耳朵却非常灵敏,像是在这夜曲中听出了什么,脸色剧变。
“是她,是他们。”陈飞花低下头,暗暗叹气。他似乎极不想听这箫声,然而箫声在夜深人静的田野里显得清晰无比,像是亡魂曲般,令他胆战心惊。
李冰阳本沉浸在许许多多理不清的思绪当中,突然见身边的陈飞花面如死灰,更觉不忍,心想:“我原以为我很不幸,可是天下到底有很多比我更不幸的人。他从天岭国不远万里来这里,孤苦伶仃。这令人触景生情的夜曲,还是不要听吧。”于是说道:“陈教主,我们换个地方休息吧。”
陈飞花面如死灰,仿佛置身九幽冥府,忽听身旁传来人声,原来是李冰阳在说话。他问道:“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换地方休息?”
李冰阳说道:“这里躲不开那箫声,你听着一定不好受。”
陈飞花闻言大怒,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来管我的闲事。那箫声调子凄凉又有什么了不得,能比得上我心中孤苦吗?”
李冰阳本是关心他,才好言相劝,谁知陈飞花并不领情,还莫名其妙地骂他。他顿生愠意,可转念一想:“陈教主连续救我两次,必是个好人。他骂我一句,若能将烦恼宣泄一点,还是好的。”
如此一想,他沉默不语,没有说话。
陈飞花本后悔没来由数落李冰阳一句,见他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禁好奇地问道:“你关心我,我还骂你。难道你不生气?”
李冰阳望着远处那三个人影,淡淡答道:“生气能怎样,我还能打你吗?”
这俏皮话听得陈飞花哈哈大笑,笑得李冰阳有些不习惯。自从认识这位神秘的陈教主以来,陈飞花的脸色要么很是深沉,若有所思;要么就是平淡如水,毫无表情。除了刚才听闻箫声时的面如死灰、哀伤凄凉,他无时无刻不是这两种表情。若不是亲耳所听,李冰阳真无法想象陈飞花竟然还会笑。
可是,他现在的的确确在笑,由衷地大笑。在这安静的夜空中,他的笑声与那凄凉的箫声融合在一起,仿佛水火相遇般极不和谐。
“好小子,你不仅人很善良,而且说话也很有趣。”陈飞花说道:“好,我听你的劝告,我们换个地方休息。我再将那三个人和我的故事,一并告诉你,如何?”
“你认得那三个人?”李冰阳惊奇地问道,随即他回过神来。是的,陈飞花刚才在箫声中曾喃喃地说“是她,是他们”。看来,他本就认识那三个人。
“岂止认识,”陈飞花叹气道:“那三个人,个个都想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