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君后真会说笑。以你的容貌,见过一次的人恐怕很难忘记,更何况我还是在魔君大婚那日见过你。”牡丹摇了摇头,笑的一脸的戏谑,这会她身上再也不见方才同齐修说话时的客气礼数,反而有种野蛮生长的不屑一顾。
白若梨有些不解,“我那日细细看过每一位宾客,怎么不记得有姑娘呢?”
当时,担心有人趁机在婚礼上使坏搅乱大婚,白若梨曾看过一眼宴请名单,还曾仔细比对过每一位宾客。
牡丹挑了挑眉,“君后莫不是忘了,我是画皮师啊!你来找我,不也是因为我是画皮师吗?”她笑的眉目弯弯,好像是找到了值得炫耀的玩具的孩子,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自信的光芒。
“可我记得,画皮师不给自己画皮,这是宗门祖训!”
“君后又开玩笑了!若不是因为知道我与星云是一起的,你又怎么会深更半夜地追踪至此?”
“我不懂,你们本是可以富可敌国风光无限的画皮师,为什么要放弃一切转而去干活人取皮这种事呢?”
“人都有欲望贪念。一念成魔,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
“那洛星云呢?活人取皮也好,残忍杀生也罢,为什么要把他牵连进来?”
“你见过他的檀木面具吧?”
“白泽,仁兽白泽的面具,他是因为同情才帮你?”
“你未免把他想象的太过美好!”
“那是因为什么?美貌?因为这张脸?他竟肤浅至此?照理说,画皮师见过太多的美人皮,对美色该是不感兴趣的。”
“他曾说我的容貌,一笑之间,山河为之变色,百鬼为之恸哭,日夜为之倒转,足以让生者死,死者生。”
“那么就是才华了,姑娘定然是那种惊才绝艳之辈。”
“往年我在齐修身边时,就连字都写的并不漂亮,还说什么惊才绝艳?”
“那是为何?”
“星云是个实打实的疯子,见到长的丑的女子就非要为人家换上一张美人皮!遇到我之前,他已经把自己师父传下来的美人皮用光了,檀木盒子里剩下的都是些丑若无盐的皮。”
“于是,他就要为你换皮?”
“是啊,一开始,他替我换的是我师父传给我的皮。我本来想去找齐修,却失去了消息,只能和他浪迹天涯。头一年,我们两个画皮师,倒也有了几分名气,除了美人皮,还收获了不少金银。”
“那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可惜好景不长,一年后我们搬家时巧遇一位舞姬过世,那舞姬与当年师父给我看的一位前朝妖后画像如出一辙,我同他提及此事,当夜他就带回了那张皮。”
“换给了你?”
“是,换给了我!自那以后,他便时常为我换皮。起初还只是寻找些荒野坟茔中新下葬的女子,后来就变本加厉变成了活人取皮!因着他这个爱好,我们四处漂泊,居无定所。”
白若梨皱眉,“莫芸芸,人都死了,还这么抹黑他,有意思吗?”
“呀,被发现了吗?”话虽这样说,牡丹面上却无一丝被发现的窘迫,她掩唇娇笑,“真是无趣呢!”她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是我利用了洛星云,也怪他蠢,我编造了可怜的身世,画皮师与画皮师惺惺相惜,他心软了,心甘情愿帮我做任何事!”
做错了事还能如此坦荡,这世间恐怕除了她莫芸芸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莫芸芸,人丑不可怕,可怕的是连心也是黑色的。”白若梨摇头叹息。
“这话说的,还真像是除魔卫道的侠士!怎么,魔界的君后也管人间的事了?”牡丹不屑一顾,笑的轻蔑,“叫我牡丹吧,莫芸芸早就死了!”
“世间人管世间事,本就无可厚非。你既参加过那场婚礼,当是知道我不过是一届凡人。凡人管凡人的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凡人也不能随便管别人的事吧?这样可是有些多管闲事呢!”
“巧了,我就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不巧,我可不是个喜欢别人管我的事的人呢!”
“其实,我有些看不明白,你既然能编出这些个谎话骗我,为什么还要告诉齐修你死了呢?”
“我骗到你了吗?”
“这倒没有。”
“那不就行了!我与你未曾相识,我却连你都骗不了!我同他青梅竹马,又怎么能骗过他呢?”
“那你为何还要约他过来?”
“让他见见我这张脸!这是我早就想做的事了。当年我自认配不上他选择离开,如今换了这副倾城的容貌,总归是要让他见上一见的!”
“见了又如何?”
“不如何!只要他日后偶然想起曾见过一张这样美艳的脸时还能有几分惊艳,我便知足了。”
“齐修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他看重你,你美也好,丑也罢,都没什么打紧的。事到如今,你可曾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人生如棋,牡丹落子不悔!”
“哪怕因此失去了你自己,从莫芸芸变成了名妓牡丹,你也不曾后悔过吗?”
“不曾!”
“哪怕因此失去了挚爱亦不后悔?”
牡丹有片刻的失神,不过很快她眼中的迷茫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灼人的锋芒,她一字一顿,坚定地说道,“牡丹不悔!”声音清脆,有如珠玉,却带着股飞蛾扑火般的决绝。
白若梨心下一惊,骇的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莫芸芸已经入了魔障,从今往后,伤人伤己,虽披人皮,内已为妖。除非有一天,有人能将她的心医好,否则她永远也不会放过别人,也不会放过自己。
牡丹摇晃腰肢,娇笑道,“君后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就请回吧!这会儿,我的轿夫也快回来了。你知道的,我可是很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