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进来,曳地的大红喜帐轻轻摇晃。
床上的人翻身而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白若梨揉着惺忪睡眼,下意识地将头偏向身侧,嘟囔道,“宸月,起来啦。”
“君后,魔君大人去开例行的早会了,要午时才能回来!”陌生的女声插进来,带着点拘谨与敬畏。
白若梨瞬间清醒,如刀目光扫向床边,喝道,“什么人?”
早前竟不知道,在宸月身边能给自己这样的安全感,连往日惯有的严谨与警惕都失去了,床边站着个人都未曾发现。
那是个清秀的小丫头,作丫鬟打扮,看上去唯唯诺诺的。见白若梨如此,登时吓了一跳,好半晌才答道,“奴婢伽兰,是魔君大人为您选的侍女。魔君大人让奴婢带句话给您,他说伽兰这名字比娟儿好听许多,到底是他比您会取名字。”
白若梨不置可否,只问,“现在是什么时辰?阿夜呢?娟儿呢?”
“已经巳时了。今晨,魔君大人派人来带小殿下去练武场习武,娟儿姐姐不放心便跟了过去。”
“巳时了?怎么不叫醒我?”
“魔君大人吩咐,等您自己醒过来,不得打扰。君后,奴婢服侍您洗漱更衣?”
白若梨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就好,你去准备点吃的吧。”
伽兰应下,边往外走边嘟囔道,“君后倒是同魔君大人一样呢,都不喜欢别人接触自己的身体。”
都说早起懒画眉,白若梨似乎更懒,连妆都索性不化。匆匆洗漱后,随意套了条白色的轻薄长裙,将长发在腮边简单挽起,只是坠了个小巧的如意坠,有种说不出的慵懒。
伽兰回来时,拿着红木漆的食盒。一一打开,里面只有一菜一汤一饭,刚好够一人的量。
菜是红烧鲫鱼,汤是桂圆莲子汤,饭是几样米一起蒸出来的,都是白若梨喜欢的吃食。
白若梨美美地吃了饭,对着收拾碗筷的伽兰说道,“魔宫的厨子厨艺真是了得,做的菜快赶上我的禾姨了。”
“君后,这些都是魔君大人亲手做的。”
“你不是说他去开早会了吗?”
“魔君大人起的早,做好了这些就让厨娘温着,等您醒了端过来。”
“他怎么知道我的喜好?又怎么做的这一手好菜?”
“今晨,奴婢见到魔君大人特地向娟儿姐姐询问了您的好恶。至于魔君大人会做菜,奴婢听其他的姐姐们说,他早年未成为魔君时,很有些穷困潦倒,想来应是那时学会的吧。魔君大人真的很不容易,魔界这么大,魔族这么多,他凡事亲力亲为,也难怪深受爱戴。”
白若梨一怔,她从不知道宸月这些辛酸过往,也从不知道他竟然对魔界之事如此上心,原本只当他纨绔轻佻不羁放荡,竟是错怪他了。
叹了一口气,白若梨轻声道,“他有心了。”
伽兰收拾好食盒准备出去,还不忘提一上嘴,“您是魔君大人风风光光迎娶进魔界的君后,您的身份是魔君大人当着六界的面宣布过的,魔君大人对您自然是极上心的。”
饶是白若梨性子再怎么淡漠,闻言也是展颜一笑,道,“你倒是个会说话的,比你那魔君大人会说话多了。他哪里是为我找了个侍女,分明是为自己找了个说客,留你在我身边时刻念叨他的好呢!”
伽兰干脆双膝跪地,诚惶诚恐,“奴婢不敢!奴婢不是魔君大人的说客,也与魔君大人更无丝毫关系。”
许是害怕白若梨不信,伽兰一边磕头一边道,“魔君大人是耀眼的太阳,君后您是皎洁的月亮。奴婢不过区区萤火,怎敢与皓月争光?”
白若梨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她已说了这许多的话,一边伸手去扶她,一边笑道,“你倒是颇有些才情,不过这胆子却委实小了一些。”
伽兰将信将疑地被扶起,疑惑道,“君后您不生奴婢的气了?”
“我生什么气?就算他将你也娶了,就算他再多娶几个,我也是挑不出什么理的,自然也是不气的。”
“您不知道?上一任魔君就是因为夫人众多,最后被几个不受宠的合谋毒杀的。魔君大人上位后亲自颁布了指令,自他开始往后的每一任魔君只可娶一位夫人。”
白若梨原不知这番始末,霸占了宸月正妻之位,已觉得很是对不起他。如今听了伽兰的话,更是觉得毁了他的姻缘,欠了他许多东西。
白若梨摇头叹息,心下一片唏嘘。
一阵风刮过,白若梨下意识地闭眼。再睁眼时,伽兰已经离开,站在自己面前的却是宸月。
“你不必自责,选你做君后是本君心甘情愿的决定。”宸月突然出声。
白若梨抬头望向他,他还是一袭繁复花纹的紫袍,还是一头红色的长发,还是碧蓝色的眼眸,还是那般冷硬的表情,却似乎同往日很不一样。
她不知道他如何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觉得心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宸月又接着说,“本君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虽然你总同本君斗嘴,但本君却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白若梨眨了眨眼,戏虐道,“魔君大人,你这种状态用一个词可以形容,找虐!”
“本君对你太过宽容了?让你有胆量戏虐本君?”
“宸月,这才是你。方才那般煽情,我以为又是哪个妖怪变的呢!”
“你……”宸月瞪她,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被她生生打断。
她说,“许是在这上面吃过亏的缘故,如今却是听不得甜言蜜语,本能地抗拒着。宸月,我不奢求你爱上我且只爱我一个人,只希望你不会改变,只希望若是真出了你爱的人,你能念着些旧情。”
宸月良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