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梨,长安谷白家第四百一十五代内门弟子。其父,白家优秀门人,数次抵挡他界入侵,最后战死沙场;其母,昌州花家小姐,嫁入长安谷后克己复礼,以天下为己任。承其父母之志,白若梨十岁修炼,十五岁半仙之体,十九岁散仙之身,前途可谓不可限量。但,白家祖训,凡白家弟子令白家蒙尘者,视其严重与否,予以责罚不殆。今有白家弟子白若梨,与人私通,珠胎暗结,严重影响白家声誉,经长老与前任家主决定,罚其流放百年,百年内不得踏入长安谷半步,在外不得借白家之名。白家内外门弟子,一律不得与之私交,违者与其同罪。你,可知罪?”白若云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好像没什么事可以让他动容,但他的面容却慈悲的紧。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长安谷都听到。这是长安谷的秘术,但却不止他一个人修习。说到底不算十分稀罕的法术,但虎虎人、传传音还是可以的。
白若梨大惊失色,辩驳道,“我怎样是我自己的事,与白家何干,与长安谷何干?”
白若云俯首,看向跪着却不失骨气的白若梨,幽幽叹了口气,有些慢条斯理地开口,“七妹,你好生想想,自你出生这二十年来,你何时不曾享了白家所带给你的荣耀,又何时不曾因身为白家人而骄傲自豪?世间哪有这般的好事?你一直因它的声名而优越,却不想为它的声誉付出任何的代价。哪里可以如此这般呢?”
白若梨皱眉,却是无从反驳。
以前素来知晓二哥善言,却不知原来三哥也是这般能说得人哑口无言。
“七妹,白家依着这长安谷群峰屹立大陆不知多少个年头,就连弟子也传了四百一十五代,这般实力自然不会因你的事而生出太大的变故,也自然不怕你损什么声名。但是你要明白,生是白家的人,就该以死捍卫白家的尊严,这一点是白家先人毕生的心愿。白家传了这么多代,每位先人都是抱着这个心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白若云声音很淡,却蕴含着很深的敬仰。
白若梨了然点头,“尊主,方才是若梨无理了。一直未让家族因我自豪,如今却让家族抹黑,是若梨之过,若梨愿意接受处罚。”
白若云这才欣慰地点了点头,颇老气横秋地道,“七妹,你觉悟向来高,他日必定有一番大作为。母亲曾说,一个人他日有多大的作为,如今就要受多大的苦难。我相信,日后你定会感谢年轻时所经历的一切。”
白若梨伏地不起,只道,“若梨辱没先父母,更是累及整个白家。若梨有罪,自请二十根钻骨钉,以报长安谷二十年养育之恩,以谢今日若梨犯下之大罪过。”
钻骨钉,白家刑罚,向来处罚大奸大恶之人。钉长三寸三,钉身螺旋纹,钉尖极锋利。钉尖一旦入体,便会迅速钻进肌理骨骼之中。就算取出,每至阴雨天气,也会痛彻心扉。近百年来,钻骨钉未曾钉过一人。
白若云皱眉,良久方才怒道,“休要胡言!白若梨,你当如今这一百年流放的轻刑我求来很容易吗?”
白若梨心中一震,猛然抬头。
她想过白若水求情,却从未料到白若云会为自己求情。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哪怕不怎么交流,哪怕成为了尊主,白若云依然是自己的三哥,血脉至亲是不能抹杀的,他对自己也是发自真心好的。
白若云却依旧没有消气,“执法长老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对你怎样看重你也是知道的。俗话说,爱之深,责之切。依她的本意,这一百年的流放,该罚你去极北苦寒之地的炎冰狱的。”
“她是想让我彻底长长记性吧。”白若梨轻轻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可奈何。
极北苦寒之地,又被称为恶魔之地,已经是大陆的最北边,到处是一片白茫茫的坚冰,永远都呼啸着西北风,天上常年飘着鹅毛大雪。
炎冰狱,关押六界内各界的凶恶之辈,由自称不属于任何一界的雪族看守。按照常理来说,极北是不该有什么地方能称之为“炎”的,但这炎冰狱却十足是个例外,很有些蹊跷。常言道,事出蹊跷,便为妖。而这炎冰狱所说的炎冰,正是当年某个妖界的先人出世时的妖火遗留下来的,据说那妖界先人后来还成就了妖神。炎冰狱,限制一切法力,进去后会冰冻肌肤筋骨,灼烧心脉血液,号称万年来无一人逃脱。
“三哥,成全我吧。”白若梨抬眸,期期艾艾地唤了一句,目光中满是坚定。
白若云一震,连他自己都不记得白若梨到底有多久没这般对他亲近了,他希望她同他亲近,却不是这样的情景。
这二十根钻骨钉钉下去,白若梨少说也要去掉半条命。这一点,白若云知道,白若梨自然也是知道的。她既然会这么说,其实也真的是想让自己长点记性的。
“你倒不怕处罚。”白若云被她的模样逗笑,轻笑着摇了摇头。
白若梨坦然一笑,道,“三哥,其实世人真正怕的,不是处罚,而是面对自己所犯的错。只是大抵世人都不愿承认罢了。若梨虽不是圣人,但却是很愿意承担自己犯下的过错的。”
白若云无奈苦笑,“便如你所愿吧。”
落玉峰上,白丹月破天荒地第一次含泪执法,挥手间整整二十根钻骨钉破空而去,她别过了头去不忍观看。
钻骨钉洁白光滑,在阳光下分外明亮。
白若梨伸直双臂,站的笔直,被钉的向后拖行十数步,贝齿咬着嘴唇,却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周围观看的弟子们,齐齐落泪。
白若梨这才生生逼出那钻骨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