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宫那只老孔雀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竟然修炼了《金宫诀》。有这功法,她的元神哪里去不得,又怎么会出不来这小小的炎冰狱。她老早就让元神出了炎冰狱,带出了神王的圣御。后来,神王暂时撕裂炎冰狱的封印,让金宫出来办事。对了,九婴也是那时候跑出来的。”
白若梨知道了这样的答案,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难过,只是很不痛快,好像有一口气堵在胸口的位置,上不去,下不来,很是折磨人。
白若梨原本以为白若梅的死是因为被人暗害,她原本以为白若梅不会喜欢上这世间任何一个男子,她原本还以为白若云是没有任何爱恨的,她甚至以为自己的三哥和五姐彼此看不顺眼对方。
直到这一刻,白若梨才明白,那些不过是她以为而已,算不得数的。
突然想到白若梅的尸身还没有找到,白若梨满怀坎坷地问道,“那你知道白若梅的尸体葬在哪里了吗?”
“北海。”
“你亲眼看见的?”
“不是。”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若云每年都会去祭拜她。有一年他被鲛人咬伤,到梦姬那里拿药,我正和梦姬在一处说话。这世间,只有北海生活着鲛人族。”
听到这个消息,白若梨恨不得马上生了翅膀飞到北海去。
努力克制着自己想马上离开的脚步,白若梨又问道,“你们这些人平日里都在什么地方?”
“不一定。”
“神王呢?”
“神王无处不在,没有人能找到他,只有他来找你。”
“那你们在哪里会合?”
“神宫。”
“果然是那里。”意料之中的答案,让白若梨不知该是何种表情。
话问到这里,该问的、不该问的都已经问了,也实在没有什么可问的了。
柠禾突然道,“箐檬是雪族木家的人,我需要带她回去接受家法处置!”
“这恐怕有些不妥吧?”白一诺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到底是险些灭了青丘一族,我们总归是要找她报仇的!”
“冤有头债有主!到底是谁下的命令,你们找谁就是了。”柠禾表现出了一族之主的气魄,丝毫不让。
“巫咸大人这话说的倒是有意思!如你所说,箐檬不过是依命行事。是不是我也可以认为,她是没有错的?”
柠禾没有回话,只是低着头在沉思,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说辞,还是在顿悟。
白一诺又说,“那倒奇了!她既然没有过错,你千里迢迢从极北追出来,寻了她这许多个年头,还说什么家法处置,是不是有些牵强?”
“她打开了炎冰狱的封印!”
“她还带人毁了我青丘一族,更毁了无数个青丘一样的地方。”
“一群人的耕种,往往由一个人收获;而一群人的罪恶,也往往由一个人承担。”
“当一个人,还是一群人中的一个,你猜我会怎么做?”
“白家主,有一句话,叫法不责众!”
“巫咸大人,我也听说过一句话,叫善恶到头终有报!”
柠禾再次无言以对。她本就不善言辞,更何况如今的情形连她都觉得自己是在无理狡辩。
倒是白愚伯推了白一诺一下,“族长,得饶人处且饶人!”
白一诺皱眉,“大长老……”
“遇事留一线,”白愚伯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日后好相见!”
在外多年,饶是白愚伯那般耿直的一个人也渐渐通晓了人情世故,变得越来越会从世俗的角度考虑问题。
人们总是说,最好的成长,就是知道世故却不世俗。
而这,恰恰却是最难的。
我们都是不规则的多面体,却在时间的打磨下失去了所有的棱角,变成了所谓成熟的圆滑模样。
白一诺知道白愚伯的意思,点了点头,沉默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媚娘还想再说什么,白若梨却拉住她的手腕冲她摇了摇头。
四个人都离开了,屋里只剩下木家姐妹二人。
柠禾望着马上要苏醒的箐檬,终于问出了心底的话,“你为什么要变强?”
“为了我的姐姐,我想保护她,像她曾经在雪原上保护我一样。族人们想让她以后成为长老,可我知道她对权力没有任何喜好。我想变强,让她可以无拘无束的继续修炼。”说完,箐檬清醒了过来。她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柠禾垂了眼睑,突然挥手,一只冰锥直指箐檬的胸口。
柠禾知道了这样的答案,心里是不想杀了箐檬的,可她必须那么做。不然如何对得起雪族剩下的老弱病残,如何和天下无辜被杀的百姓家属交代?她觉得很内疚,一心为了她着想的人,最后却必须死在她的手上,可她无可奈何。
柠禾想说对不起,可她不能开口,她只能装作什么不知道,这样她才能心安理得地动手。
箐檬柔了表情,挺了挺胸直接撞上了冰锥的尖部,她说,“没关系,我不怪你。”
她们是孪生的姐妹,不是敌人。
她们之间心灵相通,知道彼此内心真正的想法。
箐檬心里明白,杀了自己,柠禾会觉得抱歉,会觉得内疚,但柠禾别无选择。走上这条路,箐檬不后悔。死亡,是她一开始就知道的结局。能死在柠禾手上,她感到高兴。
柠禾转身,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箐檬死了,死在了柠禾的手上,死在了她自己心甘情愿的情景之下。
临死之前,她好像又回到了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又见到了当年小小的彼此,她们追逐着对方,在明媚的阳光下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柠禾压下了所有的不忍,推开门时她又变成了那个冷冰冰的巫咸。
柠禾离开了月华庄,没有人知道那时候箐檬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