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翊是百花阁的常客,虽不大喜欢桃花这类的美人,却也是打过照面的,自然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他素来自诩怜香惜玉,喜欢往美人身边凑上一凑,哪怕不是喜欢的类型,也要去招惹一番。
虽没误过什么大事,却也没少挨陆永川陆侯爷的鞭子。按照他母亲的说法,他已经被陆侯爷打惯了,管不住了。
见到桃花,陆翊扒拉开面前正在闲聊的小兵,直接迎了上去,语气热切的不行,“哎呦呦,这是谁呀?!今儿个这是吹的什么风啊,怎么把我们鼎鼎大名的桃花姑娘吹到这来了?”
平心而论,陆翊长的并不丑,身上也没有那些纨绔子弟的猥琐之气,反而是少见的英姿勃发。他这种人,不说话时给人一种青年才俊的假象,可是一说话就立刻原形毕露了。
桃花穿了条桃花粉的长裙,梳着垂鬟分肖髻,髻上还簪了几朵桃花的绢花,看上去清纯极了。
桃花捏着兰花指,掩唇轻笑,却笑的风情万种,说,“离的远些就看着有个人打眼的很,气质十分的出尘。我还道是谁这般有气势,这一凑近看啊,才知道,原来是陆少啊!难怪阁中的姐妹们都说,喜欢陆少喜欢的紧呢!”她的声音不算小,但却柔且软,有点类似小孩子的声音,像是要甜进了人的心里去。
谁人不爱听好话,尤其是桃花这样京都出了名的美女,陆翊也不例外,自然是喜上眉梢,“我们桃花姑娘的这张嘴是不是偷着抹了蜜糖啊?怎么甜成了这个样子?赶明儿,爷可要亲自登门去尝一尝!”
大庭广众之下,陆翊这话说的委实让人有些尴尬。
桃花却神色如常,依旧掩唇笑着,直笑得眉目弯弯、满眼尽是潋滟的水光,“陆少若是肯赏脸,我可不敢藏私,定然要把最甜的花蜜让给陆少了!”
西郊大营都是些糙汉子,陆翊在此处呆的正是无聊,突然来了这么个荤素不忌的姑娘,就起了逗趣的心思,“爷说要尝的,可不是那随处可见的蜜糖!”
“陆少可别害我!”桃花摇头晃脑,一派天真可爱的模样,“谁不知道陆少看重的是阁里的清倌儿芙蓉妹妹?哪怕陆少真的去找我了,以芙蓉的性子,还不把我那春风院给砸了?我这年纪也大了,只有那一个春风院可以栖身,可千万得保护好了!”
“你这个小守财奴!舍不得那地方就说舍不得,说什么年纪大了?爷可是记得,你是去年冬天站在百花阁门前大声对老鸨说自己自愿进入百花阁的,还说什么从小最大的心愿就是当花魁!这才一年,你年纪哪里大了?”
“承蒙陆少还记得,我自己都有些忘了!花无百日红,这青楼楚馆之中,女子老的最是快了!”桃花低了头,神情看上去似乎有些落寞。
不知怎地,听她这么一说,陆翊只觉得心好像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一片柔软,还有些说不出来的悸动。
这厢两人在营外谈笑,自然也惊动了营中的将士。
两家兵将驻扎在一起,叶九思心里总是有些担心,于是便带了亲兵,准备去找慕蟾宫谈一谈。他走了一半,就听到营外有调笑之声。
军营重地,女子不得擅入。
叶九思脚步一转,就去了营外的卡哨。
老远的就看见陆翊正在同一位粉裙女子调笑,那般放浪形骸的模样引得原就看他不顺眼的叶九思看他更加不顺眼。
“陆世子,军营重地,女子不得擅入,这话不用我再提醒了吧?”叶九思开口,根本没有看过那女子一眼。
诚然,叶九思生性残暴,为人又冷酷,不是什么端方的君子,但他的长相却很是君子。面容英俊,轮廓硬朗,身姿挺拔,加上这一身亮银的铠甲,又有哪个女子会不动心呢?
桃花抬眸看了一眼他,正惊叹于眼前男子的俊朗,就看见了他身边的银袍小将,当即白了一张脸。
那清秀小将,桃花是认识的,叶王府的侍卫长、位居校尉的秦昊。那么,他旁边的应该就是自己那位夫君了!
秦昊是桃花祖父的门生,当初桃花初到叶城多亏了他的照抚,后来被扔到军妓营也是他将她护在羽翼之下。
桃花常常想,如果秦昊没有被派去执行公务,手下人自然也就不敢将她当作普通军妓卖到百花阁,她或许也不会落到今天这番田地。不过,这世上没有如果,一切早已成了定数。
看见桃花,秦昊也很是震惊,毕竟当初他知道后曾偷偷去查探过,得到的却是洛雪柔的死讯。
此时,显然不是叙旧的时候,因为对于世人来说,洛雪柔还在叶城的王府里做她的王妃,而她只不过是百花阁的花娘桃花罢了。更何况,还有个更加震惊的人,那就是叶九思。
叶九思没有想到,只不过转头时是不经意的一瞥,就看见了那个他心心念念数年的救命恩人!
他想过无数种重逢时的场景,从烟雨如画的江南到黄沙漫天的大漠,从万物复苏的春天到大雪封山的寒冬,从繁华喧闹的街市到深山老林的古刹……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伸过一只手,说上一句,“你,还记得我吗?”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再见时,她看着他的目光只有冰冷和厌恶,再也找不到一丝温情。她,已经不记得他了!
叶九思想上前说些什么,可是理智却让他迈不出一步。
桃花原以为对于叶九思,自己心里是有些恨的,可是真的见到了,却发现除了厌恶和陌生,什么也没有。
“桃花姑娘,你看,要不你先回去?也别让我难做不是?”陆翊可看不出这些个弯弯绕绕,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语气还是柔和了下来,带着些商量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