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梨此时并不在月华庄,而是在遥远雪山上的神宫里。
神宫的弟子都穿统一的白色衣服,上面是各种颜色的滚边和花纹,交领右衽,宽袍大袖,透着股出尘高洁的味道。
白若梨也正穿着这样的衣服,滚边处是草绿色,没有绣花纹。她的头上束了银色的男士发冠,脸上还蒙了一块在右下角绣了枝红梅的帕子,只露出一双勾画的上挑的眉眼以及眼角处的红妆。这样的打扮,有些不伦不类,便是花月夜过来,也很难认出她来。
白若梨假扮的这个女人,叫梦姬,在神宫中的地位很高,为人也很是冷傲,弟子们大多不愿和她接触。
想要假扮梦姬,对白若梨来说,实在是件很容易的事。只需将她封印,然后装作她的样子,不取面纱,也不理任何人,便不会有人怀疑。
至少,这已经是白若梨来到神宫的第一百二十三天了,她甚至还回过两趟月华庄交代了些事情,可是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怀疑她的身份。白若梨猜想,大概是因为她既没有朋友,也没有爱人,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缘故。
有弟子过来敲门,听听哐哐,伴随着粗犷的男声,“梦姬,梦姬,你在吗?在不在啊梦姬?再不答应我进去了啊!”
“进来吧!”梦姬的声音细细的、软软的,与她冷傲的表现很不相称,与白若梨的嗓音更是不同。白若梨必须捏着嗓子,尽量少说话。也幸好梦姬本人不大爱说话,白若梨这才没有穿帮。
“哎!”来人应了一声,欢欢喜喜地推开门走了出来,“梦姬妹子,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宝贝?”许是因为心中佳人准了他进屋,他有些蹬鼻子上脸,就连梦姬妹子这样的称呼都叫上了。
那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白若梨站起来只能够到他胸膛的位置。他留着钢针般的短发,以及满脸的络腮胡子,浑身肌肉夸张得虬起,那身白衣穿在他身上说不出的违和。他似乎天生大嗓门,靠近说话时会震的白若梨的太阳穴突突地疼。
若说相像,白若梨认识的人,怕是只有玉自寒能和他有几分相像。
白若梨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问的不咸不淡,“什么宝贝?”
“我记得你喜欢翡翠,前些日子宫主派我去人间办事,我特意给你买了这个!”那男人如此说道,在桌边坐下,从怀里摸出支成色极好的翡翠梅花单簪。
那男人叫赵猛,喜欢梦姬喜欢的紧。哪怕连梦姬的脸都没见过,他却百般讨好,就好像这辈子认定这个人了。尽管每次都会被梦姬严辞拒绝,但他却越挫越勇。只要稍微给他一点好脸色,他甚至能为了她去死。她在他心中,就像是九天的神女,高高在上,理应被敬着、爱着。
“我不要!”
“哎呀!我说,就收下吧!就当是猛哥求你了还不行吗?”
“不合适!”
“什么合不合适的?我的东西,我想送给谁就送给谁!”
“赵猛,你别再这样了!”
“是不是谁和你说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去劈了他!”
赵猛的武器就是一柄千斤巨斧,他力大无穷、天生神力,舞起斧子的时候,砍人就像劈柴砍树般容易,这整个神宫里几乎没人敢招惹他。
“没有!”
“梦姬妹子,既然没有人说闲话,簪子你就留着!你戴着它,绝对比你头上那银发冠好看!”
“多少钱?”
“什么钱不钱的?我还能要你的钱啊?”
“给你钱!”
“给什么钱?我还能差这几个钱啊?你安安心心地收着,我还要回去复命!”
或许是觉得再呆下去,固执的梦姬一定会给自己钱,赵猛也不呆了,猛地站起身就要离开。
白若梨想了想,突然说道,“等一下,这个给你!”说着从博古架上拿了只银嵌宝石的小盒子。
赵猛看见一只盒子迎面飞过来,连忙伸手去接,嘴上却说,“真的不能要你的钱!哪有送别人礼物还要钱的?”
“你受伤了!”
赵猛一进门,白若梨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她扔过去的是一盒伤药,真正的梦姬自己做的,比别处卖的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其实,梦姬的地位之所以这么高,也正是因为她这一手的本事。
白若梨觉得,梦姬对赵猛是有感情的。据她之前的观察,梦姬总会偷看赵猛,但似乎因为某些原因,梦姬不得不对赵猛冷眼相待,好像有什么隐情。
“梦儿,你关心我?”赵猛一下冲了过来,想要伸手抓住白若梨的肩膀,又不敢,手就僵在那里,显得有些局促。
可是,你瞧,不过是一盒伤药,对她的称呼就从梦姬妹子变成了梦儿。
“没有!”白若梨故意敛了眉眼,只说,“宫主还等着你回去复命呢!”
“原来,你还是顾忌金宫!梦儿,我喜欢的是你,从来不是她!”
金宫是这神宫宫主的名讳,一个几乎不露面的可怕女人。
“……”
“你让给她的已经够多了!就算你们是同胞姐妹,你让的也够多了!梦儿,当初你们一起拜师,因为你的筋骨受过伤,师尊把绝世的《金宫诀》传给了她,让她受了不少的苦,你便觉得是因为你才苦了自己的妹妹。可你想过没有,那《金宫诀》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术法啊!”
“……”
“又一言不发?每次我一说到此事,你就不说话。她闯了祸,被人抓住,你陪着她一起去炎冰狱;她受了伤,你以医者脆弱的身躯挡在前面,替她抵挡对方的拳脚;她仗着自己的容貌与那人有些相似,便要去勾引师尊,师尊大怒,要毁了她的脸,最后却是你用刀划了自己的脸数十刀代她受过,平息了师尊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