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现在!”时刻关注着局势的韩飞燕大喝一声。
老鲁拉满了整张弓,弓弦的位置上是由纯粹法力凝聚而成的火焰般炙热的弓弦。仅仅只是拉开了弓,好像用尽了他所有的精力。因为太过用力,他的脸通红,额头和手臂上青筋暴起,手指的关节发白,甚至还能听见骨骼拉扯的声音。
他的弓上没有箭,但他拉开的一瞬间却有火红的箭矢渐渐成型。
“以命为媒,以血为引。金家的荣耀啊,请降临吧!”八两金突然大声说道。
她的身上突然出现了碧绿色的光焰,璀璨夺目,生机勃勃。
“你这是在做什么?”不安充斥了老鲁的整个心海,一种马上要失去她的感伤萦绕着他的胸膛,他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却有一种她下一秒就会消失的预感。他努力抓着他的弓,手却抖的厉害。
“法术啊!”她回答的理所当然,脸色却快速白了下去。
“什么法术?我怎么不曾见你用过?”
“家族传承。”
“你父亲并几个哥哥也不曾用过。”
“传女不传男!”
“你母亲只是个普通的女人。”
“我姑姑传给我的!”
“你姑姑重男轻女,素来不大喜欢你。”
“要你管?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八两金似乎有些激动,咳出一口血来。
老鲁一慌,险些就松开手中的那张弓,他妥协道,“好好好,我不管,我不管,你别急,有话慢慢说。”
“你告诉我,用了这个法术会怎么样?”他耐心地问,语气是难得的温和。
“会怎么样?”她闪烁其辞,“什么会怎么样啊?刚才不是说了嘛,到时候就能多射三箭啦,就能压制住那该死的九婴了啊!鲁叔啊,不是我说你,你呀,你是真的年纪大了,你看看,我刚才和你们说的话你现在就不记得了!”
“我问的是你!你会怎么样?”
“我?我没事呀!到时候,我会是拯救大家的大英雄!”
“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
“若是真的没事,你有这么大的功劳,早就嚷嚷着让韩教头给你提俸了。”
“在你眼中,我就是这种人?”
“在谁眼中,你都是!快点说实话!”
“我会死,会死,会死!行了吧?本来想做个无私奉献的英雄,被你这么一折腾,活生生变成了一个泼妇!”
“会死?”老鲁紧紧抓住弓身,手上一片青白色,“你赶紧给我住手!谁允许你死了?谁同意你死了?婚约一日不解除,你就还是我鲁家的媳妇一日!出嫁从夫,我还没有同意,你怎么可以死?怎么能死?怎么敢死?”
“都到这时候了,住不住手,结果都是一样的了。鲁叔,别再阻止我了,我不需要你的可怜和同情。能为九飏弓而死,这是我的荣誉!”
“你知道它叫九飏弓?”
“当然知道!这是金家先祖仿效后羿射日弓打造而成的。在天之劫时不幸遗失,先祖觉得是因为家族与此弓无缘,但后世子孙却都心心念念。”
八两金没有说,当初她阿爹初初遇见老鲁的阿爹,便是因为冥冥之中受到了这张弓的指印;也是因为这张弓,若没有鲁家阿爹当时的舍命相救,她阿爹差点就成了杀人夺宝的恶人。她也没有说,会与鲁家结亲,是所有金家长辈共同的意愿,从一开始,他们就打定主意要将阿爹的女儿变成未来他们接触九飏弓的跳板。而恰好,她是阿爹唯一的女儿,仅此而已。
但凡是金家的人,无论是嫡系,还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旁系亲戚,所有人对于九飏弓的执念,又岂止是一个心心念念可以形容的?
阿爹就曾经说过,但凡金家的后人,若是不能夺回九飏弓,为九飏弓献祭也是莫大的荣耀!
八两金身上的绿光越来越强盛,与此同时九飏弓上的火红箭矢也渐渐染上了一层碧绿色,直至变成一枝幽绿的箭矢。就在那箭矢彻底成型的时候,八两金的身体也直接消融在空气之中,原地就只剩下她的衣服、武器以及那作为定亲信物的项圈在风雨中静默着。
那箭矢疾驰而出,化作九道光焰,拖着长长的焰尾,直直射向九婴的九颗头颅。也不知那光焰到底是多强大的后力,九婴的九颗头颅齐齐断裂,向四周飞去,充满腥气的滚烫鲜血飞溅的到处都是,它巨大的身子“扑通”一声砸在地上,直接砸出了一个方圆数里的大坑,就连山岳和大地都跟着震了一震。
白若梨高举阳冥剑,左手捏着诀,璀璨的金芒从她身上扩散开来,最后汇聚到阳冥剑上。
阳冥剑光芒大作,剑尖处突然出现一个金色的漩涡,将九婴一时无法动弹的身体和九颗头颅一齐吸入其中。
长剑脱手,在半空中剧烈地颤动。它每颤动一次,那漩涡就大一圈,天空中的乌云就消一分。
风雨骤停,满天的乌云散尽,一弯弦月散播清冷光辉。
阳冥剑光华内敛,落回到白若梨手中,只剑身上多出了一只缩小般的九婴。白若梨咬破食指,在剑鞘上写写画画,剑鞘须臾便换了一番模样,黑色的剑鞘上布满了红色的纹路,非但不会显得凶戾,反而有股神圣的味道。
冬天的夜晚本就有些冷,加之身上的衣物都已湿透,就更是寒冷。
白若梨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理了理头发和衣摆,这才走了过去。八两金会献祭,白若梨是真的没有想到,但那会献祭一开始她便知道了,可是她是真的无力阻拦。白若梨想着,八两金毕竟是为了保护大家而死,死者为大,总归要以正式一点的形象去面对。
老鲁正抱着那封士服发呆,他的面色是难得的温柔,好像她正在睡觉,不是死了,也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