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梨这下笑的越发开心,“嫂夫人真是一如既往的坦率。”
“我一个妇道人家,操持着叶府这么大的家业,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若是没有了这层防备,指不定哪天就被什么宵小之辈破门而入了!”叶夫人顿了一下,似是叹了口气,又说道,“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这孤儿寡母的,也没个正儿八经的营生,岂不是要沿街乞讨去了?”
若说自己比前几年多了些什么,白若梨觉得大抵上就是一份更加安宁的淡然,不管听到多难听的话都能一笑置之。
“嫂夫人这话说的倒是有趣的紧。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用腐尸草防备宵小之辈的呢。”白若梨说这话,伸出右手去推面前那扇泛着幽绿色光泽的门。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露出里面的佛像和叶夫人来。
白若梨的手上却没有沾上一丝一毫的腐尸草汁,仿佛她打开的只是一扇极其普通的木门。
其他人只惊叹她如此轻松的开门手法,只有时刻关注着她的甘宝注意到,她的手是种病态的青白色,还有些不正常的轻微抖动,就像是……冻的。
佛堂里点了蜡烛,不多,并不明亮,却能清晰地看见里面的一切。
几天前白若梨到过这个佛堂,那时候神龛上供奉着一座半臂高的白玉观音雕像,底座是粉色玉石雕刻的莲花。如今,观音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人高的镀金笑面大肚佛陀。
叶夫人盘膝坐在佛像下方的蒲团上,面朝着门口的方向,微阖着双眼,正在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手中一串星月菩提的佛珠被捻来捻去。
“我这佛堂里面本来顶安静平和的,你这一来,带进了一室的风雨!把你身上雨水抖一抖,免的弄脏了我新买的地毯!”叶夫人自动忽略了其他人,她的语气就好像是在同许久未见的老朋友闲聊,有些斤斤计较的意味,但更多的却是熟焾。
白若梨低头去看,果然见到整个地面上都铺了绣着彩色繁复花纹的红色地毯,大朵大朵的花朵图案,像是某个古老民族的风俗习惯。
“嫂夫人既然如此嫌弃,怎么不早些给我开门呢?”白若梨掸了掸身上的雨水,接着说道,“这腐尸草实在不是个好东西。看着怪吓人的,其实也没有多大用处,日后还是不要再用了。”
迈步走进佛堂,里面萦绕着檀香的味道和念经的声音,让人心生安宁。
“同你说了许多次了,你这句嫂夫人,我当不起,你还是不要唤了!我夫家姓叶,你唤我一声叶夫人就是了。人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佛堂也进来了,目的是不是也该如实相告了?”
“我以为你不会问我呢,叶夫人。”
“我以为你该晓得我会问的。毕竟,对于擅自闯入家门的人,不问上那么一两句,总归是不好的。”
“我若说,我此番来是为了叙旧,叶夫人信是不信?”
“你觉得我会不会信?之前我与你只见过那么一面,哪里有什么旧情?这外面风大雨大的,你来一趟也实在不容易,还是说一下你真正的目的吧!”
“我在城外捡到一样东西,看着好像是小叶夫人的物件,就想着给她送过来,也好物归原主。”
“我竟然都不知道,你们封士什么时候开始上赶子给妖怪送东西了!这么个习俗,我看着,甚是有趣!”
“完璧总是要归赵才算得上完美。是谁的东西就该还给谁,这与是人还是妖怪没有任何关系。”
“哦?那是什么东西呢?我还真是有些好奇了呢!”
“蜃脂烛。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但我想着,这方圆千里百里的地方,该是没有第二只蜃的吧。”
“不过是支烛罢了,哪里值得这么多封士亲自上门?要我说,你实在是太过于小题大做了!”
“一支蜃脂烛,的确不值得一提。但若是牵扯到一只蜃妖和一头九婴之间的恩怨,那就不算是小题大做了吧?”
“妖兽之间的恩怨,与你们这些封士有何干系?”叶夫人笑了,好像听到了多么有意思的笑话,“据我所知,你们封士巴不得妖兽内斗,落得死的死、伤的伤的下场吧?不是历史上总有人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话吗?”
“若单单只是妖兽之间的内斗,自然没有人管,可如今这蜃妖死也死了,那九婴为何还要把它的膏脂做成蜡烛去迷惑过路的行人呢?”
“这话说的有趣。我又不是那九婴,如何知道它心中所想呢?”
“我以为,叶夫人,该是知道的。”
“不知!”
“那可否请小叶夫人出来一聚?兴许,她该是知道的。”
“你也说了,这方圆千八百里的,只有它那么一只蜃妖,它又被九婴杀了,你让我去哪里给你找它来相聚?”
“叶夫人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那如何能一样?”
“我觉得,关于这件事,杀人者和被杀者都该是有话语权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叶夫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或者,我该称呼你为妖兽九婴?”
“什么九婴?是说我吗?我只是个凡人!”
“是吗?”白若梨勾唇浅笑,挥手间一道雄浑仙力直奔叶夫人而去。
那是道火红色的光芒,就像是火焰,带着炙热的温度,仿佛连空气都燃烧出一道真空的轨迹。
叶夫人手上的佛珠突然飞出一粒,径直迎向半空中那道所向披靡的光芒。
金铁交接的声音传来,算不得好听,甚至对耳朵来说是种折磨。不断有火花迸射飞溅,在这样的夜晚里,看上去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美妙。
“一个凡人,可没有你这样的身手。”
“一个封士,也没有你这样的手段!”